冷子兴笑道:“如今生齿日繁,事务日盛,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这还是小事,更有一件大事。谁知这样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有意思的是,古代家族的兴亡靠的明明是子嗣男丁,书中却反反复复提及宁国府当家人贾珍的孙媳妇秦可卿,说她并非安富尊荣者。难道贾府族长的孙媳妇反倒代表了贾府的子孙吗?且看贾珍怎么说?
贾珍哭的泪人一般,正和贾代儒等说道:“合家大小,远亲近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说着又哭起来。
甲戌:“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的是安富尊荣坐享人不能想得到处。其事虽未行,其言其意则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看官听说,脂批这意思,分别是把贾府的衰亡与秦可卿是否属于安富尊荣者联系了起来,贾珍则直接拿秦氏当成长房继承人了,更奇怪的是荣国府的史太君和贾宝玉对秦氏的态度。
如今从梦中听见说秦氏死了,连忙翻身爬起来,只觉心中似戮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宝玉笑道:“不用忙,不相干,这是急火攻心,血不归经。”《红楼梦》故事里,秦可卿魂托凤姐,说起“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大道理,亲自劝王熙凤抓紧去安排贾家祭祀、家塾这两件大事,希望贾府能够于荣时筹画下将来衰时的世业,常保永全,可谓是未雨绸缪,是真正的运筹谋画者。
黛玉道:“要这样才好,咱们家里也太花费了。我虽不管事,心里每常闲了,替你们一算计,出的多进的少,如今若不省俭,必致后手不接。”宝玉笑道:“凭他怎么后手不接,也短不了咱们两个人的。”《红楼梦》故事里,负责运筹谋画者的竟然都是闺阁女子,恰如作者所说的一般:“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
半日,只听湘云笑问:“那一个外国美人来了?”宝琴因念道:昨夜朱楼梦,今宵水国吟。岛云蒸大海,岚气接丛林。月本无今古,情缘自浅深。汉南春历历,焉得不关心。众人听了,都道:“难为他!竟比我们中国人还强。”也许,正如贾宝玉的《姽婳词》所说,恒王战死,文武百官皆有献城之举,四万万人齐卸甲,更无一个是男儿,林四娘这些闺阁虽然忠义,在大厦将倾面前,又能改变什么呢?到最后,结果不过是“王殒身国事,闺阁殒身于王”,留下这一篇“怀金悼玉”的《红楼梦》。
纷纷将士只保身,青州眼见皆灰尘,不期忠义明闺阁,愤起恒王得意人。号令秦姬驱赵女,艳李秾桃临战场。胜负自然难预定,誓盟生死报前王。贼势猖獗不可敌,柳折花残实可伤,魂依城郭家乡近,马践胭脂骨髓香。若是读过《桃花扇》,听过《哀江南》,当知“昨夜的月”、“昨夜朱楼梦”实指朱明及朱明江山。就如上下五千年,也只有明朝管六朝古都金陵石头城叫应天府,书中所说分明是明朝之事。
雨村道:“去岁我到金陵地界,因欲游览六朝遗迹,那日进了石头城,从他老宅门前经过。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荣国府,二宅相连,竟将大半条街占了。”
彼时贾政已看了妹丈之书,即忙请入相会。见雨村相貌魁伟,言语不俗,且这贾政最喜读书人,礼贤下士,济弱扶危,大有祖风,况又系妹丈致意,因此优待雨村,更又不同,便竭力内中协助,题奏之日,轻轻谋了一个复职候缺,不上两个月,金陵应天府缺出,便谋补了此缺,拜辞了贾政,择日上任去了。一曲《好事终》,一句六朝妙句“画梁春尽落香尘”,是写华夏传承,以月貌写明,是悼玉也,以风情写清,是怀金也。闺阁者,未嫁也;女儿者,未降也!哭风流者,哭忠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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