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累兄是我所见到的最助人为乐的人,因为太过热心才在朋友中间落下个“累兄”之名。
坦率地说,在写作上,累兄资质平平,虽勤恳吃苦,但成绩和影响都很有限,比我这类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低能角色强不到哪里。也许就因为这个缘故,累兄对那些声名显赫的偶像级同行极为仰慕,一旦有机会一起开会活动,便极为荣幸,相处时也就极为恭敬:让道、让座、装运或看管行李,只要插得上手,皆不遗余力。分开后逢人便说这次会上(活动上)谁谁——自然是那些偶像级的人——也在,没说出的是网上那句很著名的话:重要的不是做了什么,而是和谁一起做。平时一有在他看来极好的事,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些偶像级同行,他除了积极向主事者推荐,还不厌其烦地给对方反复打电话,发电邮,深恐他们错失了良机。全不想对方是不是有档期,是不是有兴趣,是不是有更重要的活动要参加,更高级别的场合要出席,这自然是十有八九不得如愿。满腔热情遭了冷遇——尽管对方脸上带着笑容,口气相当婉转,但毕竟是拒绝——他自然很是沮丧。让我们这帮敬重他的朋友很为心疼。
累兄在地方社团担任相应职务,为人正派干净,对功名利禄并无奢望,他对那些偶像级同行的仰慕也只是仰慕而已,并没有仰仗名人、拉大旗作虎皮、攀附名流以求自显的意思。他的心理和行为方式我是完全能够理解的,我自己也一样有着名人崇拜,见到我佩服的同行就开心,就示好,就殷勤,就总想联络,总想为对方做点什么,总想让对方开心。这样的崇拜,借用一句外国谚语:就像是印第安人对太阳的崇拜,很原始,很虔诚。
不过,我比累兄稍多一点明智,就是能够有所检讨。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是社会生活的常态,就是同一个家庭,有亲情做纽带,也难免因为职业、收入、社会地位的不同而有亲疏。文坛就更甚了。依据才华、成就、名气的不同分出的圈子不知几许。他封的和自封的“南张北李”、“梅兰竹菊”、“五虎八骏”、“十杰百强”,林林总总,不一而足,看得人眼花缭乱,根本崇拜不过来,也就终于死了那条心。
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便向沉溺在沮丧中难以自拔的累兄痛快进言:狗尾巴草就是狗尾巴草,非要与梅兰竹菊套近乎,即使对方很谦和,很客气,终是不协调。被谦和、被客气的次数多了,自己也会觉得很没趣。更不用说遭遇生硬的拒绝自取其辱了。无边的狗尾巴草生长在无边的原野上,风也吹得,雨也打得,牛也踏得,马也踩得,无挂无碍,无拘无束,比起尊贵高雅的梅兰竹菊不知多了几多快活。再说,你崇拜比你强的人,也有比你弱的人在崇拜着你,在下就是其中的一个。相对于那些让人仰望得脖子发酸的偶像,累兄这样实实在在的好心人到底更让人敬重啊!
以此观之,何沮丧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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