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没生过什么太大的病,但经常时不时的要吃鱼肝油。鱼肝油有股子腥味儿,但颜色好看,迎着光看很是迷人,所以后来喜欢上琥珀可能与这个分不开。小时候家里有蜜腊与琥珀,但都不把它当一回事。家里的灯绳上穿的都是黄蜜腊珠子,拉来拉去,不知所终。那时候,没人会把这些珠子当回事。还有就是父亲用的象牙烟嘴和琥珀烟嘴,这两种烟嘴都有个毛病,用一阵子就要用小刀修一修,要把烧焦的部分去掉,所以这两个烟嘴是越用越短。母亲在我小的时候没事喜欢夸父亲一两句,一是说父亲年轻时漂亮,二是说父亲的手巧。说父亲用琥珀刻小玩意刻什么像什么。抚顺出琥珀,抚顺的琥珀和波罗的海的琥珀不一样,是黑花的,抚顺琥珀要在太阳下看,颜色多变,瑰丽不可比方。
第一次见到北魏时期的琥珀是在一个考古发掘现场,有两块小土坷垃样的东西,没人感兴趣,我把它放在盆子里洗一洗,那土坷垃样的东西一入水,马上是晶莹剔透红光四射。没问人也没查什么资料,是无师自通,我马上就明白这是琥珀。大量的见到古代琥珀是在克罗地亚博物馆,那博物馆就在我住的旅馆的斜对过儿,中间隔着大株大株的梧桐树,都说南京的梧桐树大,想不到克罗地亚的梧桐更大,我和朋友上前比划了比划,大概要五六个人手拉手才能把那里的梧桐树合抱起来。那天早晨,我穿过梧桐树,一个人去了对面的博物馆。想不到馆里有那么多的琥珀饰品,珠子,项饰,胸饰,耳饰。最大个儿的琥珀饰品有两个大水牛角对起来那么大,让人想不出这么大的琥珀饰品应该戴在什么地方?应该戴在什么人的身上?而且都是血珀。琥珀是古代草原文化最重要的遗存,一是好看,红红的,二是好加工,琥珀的硬度不高。我在克罗地亚的这个博物馆里一个人走来走去,这个博物馆里除了琥珀还有大量的古银币,一堆一堆地堆在玻璃展柜里,还有放木乃伊的彩绘棺木,都做人形,而且眉目生动,一具一具立在那里,那天博物馆里就我一个人,我在木乃伊的棺木中慢慢走过,忽然有点紧张,内心怵然。我忙忙离开木乃伊这边的展区又回到琥珀那里,眼前马上又是一大片的古代琥珀,是琳琳琅琅,都像是有响声。
我的女儿喜欢琥珀,波罗的海的那种。我随身的琥珀是两串抚顺琥珀,一串是花琥珀,一串是象牙白蜜腊,是画家王世奇所送,没事的时候在阳光下看看,想起我遥远的故乡,也想起我的父亲,也想到友情。抚顺的琥珀是矿琥珀,生成期是五千万年左右,而波罗的海的琥珀是海琥珀,生成期是在三千万年之间。抚顺琥珀是老大,波罗的海的琥珀应是老二。我失眠,去瞧中医大夫,大夫让我吃“琥珀安神丸”,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倒不在这“安神丸”能不能让人睡着,只“琥珀”二字,便让人喜欢。
□王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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