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像(明王圻《三才图会》)
曹操的故事,要讲起来实在很多。首先,他的出身就颇不寻常,他祖父曹腾原是西汉相国曹参的后裔,在讲究家世的汉代,也算很不平常,可是曹腾少年时就当了宦官,曹操的父亲曹嵩是他养子,曹操真正的祖上是谁,因此成谜。陈寿为曹操写传的时候,距曹操去世不过五十余年,他也许听到过诸如曹操姓夏侯、不姓曹之类的传言,可是提及曹操的身世,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只写下“莫能审其出生本末”几个字。我们看以前司马迁在《史记》里讲汉高祖刘邦的出生,说他母亲在一个大湖之畔休息,“梦与神遇”,当时电闪雷鸣、天际如墨,他父亲赶过去,只看见一条蛟龙和他母亲纠缠,而后他母亲便怀孕生下他来。再看以后袁宏在《后汉纪》里写汉光武帝刘秀的出生,那天晚上,也是红色的光焰照彻夜空,屋子里一片透亮。然而,这种“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式的开国神话套路,陈寿都没有用,不知是不是由于曹操死前仅封魏王,离称帝仍差一步,又或是他的身世本来糊里糊涂,不便深究。
曹操墓中出土的“魏武王常所用虎大戟”石牌
陈寿记录曹操的遗令,说:“天下尚未安定,未得遵古也。”未得遵古,是指不要被过去的丧葬礼节所约束,循规蹈矩。曹操对自己的身后事考虑周详,布置得非常仔细,比如他要求大家在葬礼结束之后马上脱下丧服,各就各位,将士不离军队,官员不离值守,又比如他嘱咐给自己穿些平常衣服就好,也不需要金玉珍宝作陪葬品。曹操墓的发掘,一度掀起轩然大波,专家学者夹杂新闻媒体争执吵闹,是真是假,两种意见针锋相对,不过墓中器物的朴素,大体印证了保留至今的曹操的一些遗令,反映出他既诡谲善变、心机颇深,也确实豁达大度、襟怀坦荡。章太炎称赞他“信智计之绝人,故虽谲而近正”(《魏武帝颂》),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有很高的智慧、很大的胸怀,尽管也是诡计多端,但归根结底不失正派。
吕思勉《三国史话》开明书店1943年版
陈寿为曹操写传,大体上是遵循汉献帝的定论,以上述十一项功业为基本线索,按照史书“本纪”的书写要求,逐年逐月记述下来的。这也反映出在汉末到西晋的大约半个世纪,对于曹操的评价,还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收有1950年代历史学家为曹操翻案文章的《曹操论集》三联书店1960年版
现代人当然不需要坚持这一套正统观、历史观。有意思的是,一九五〇年代,因为毛泽东多次表示欣赏曹操,对“反动士族”影响下的民众把曹操当成“白脸奸臣”很不满意,决定“这个案要翻”,于是发动了当时郭沫若、翦伯赞等几乎所有的顶尖历史学家,千方百计地证明曹操如何是“一位民族英雄”。在半年间即达百余篇论文的轰炸之下,曹操“脸上奸臣的白粉”当然被擦掉很多,何兹全就曾乐观地说道:历史事实是一个客观存在,只是一经人心反映、人手叙述,一个事实变成多个,如秦始皇、曹操都只有一个,历史家手下的秦始皇、曹操却有多个,不过对他们的认识都会逐步接近于“一”的(《三国史·序言》)。是不是能够趋近于“一”呢?既然在曹操身上折射的是我们自己的历史观、是非观,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曹操诗文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75年版
这也许都是有根据的。据说曹操“昼则讲武策,夜则思经传,登高必赋”,因此,他除了自己留下像“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步出夏门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短歌行》)、“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蒿里》)、“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苦寒行》)这样的名作,用清人吴淇的话说,就是“武帝制作,无不精妙,故铜雀台,后世得其片瓦,犹值百金”(《六朝选诗定论》),意思是他的作品就像古董,越久越值钱,除此以外,他的儿子曹丕、曹植以至他的孙子曹,都在他的影响下,写作了很多诗文,使后来的人一旦想起他们,就觉得“魏氏三祖,风流可怀”(《宋书·乐志》引王僧虔语)。而在他们周围,还聚集有一大批如王粲、陈琳、刘桢这样的文士,或者随他们辗转征战,或者伴他们读书作文。像王粲在建安二十年(216)就曾随曹操西征张鲁,返回时,他写下一首《从军诗》:欢迎光临 辽宁养老服务网 (http://bbs.lnylfw.com/) | Powered by Discuz! X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