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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三烘九染”说荣府 2017-05-26 08:25 [打印本页]

作者: 兰梅    时间: 2017-5-26 11:55:12     标题: “三烘九染”说荣府 2017-05-26 08:25

作者 贺建军

“三烘九染”是中国画的渲染之法,即用水墨或颜色烘染所绘之物,以分出阴阳向背等的一种绘画技法。宋代李成撰《山水诀》道:“烘染过度则不接,辟绰繁细则失神。”曹雪芹在对荣府这一典型环境的描写中,巧妙地运用了这种“烘染”之法,可谓疏密有致,浓淡相宜,恰到好处!

荣府乃荣国公贾演之府第,是《红楼梦》中众多人物聚散、悲欢、荣辱之所;曹雪芹通过对一个家族的描述,多方面、多角度、多层次地表现出了荣府这一赫赫大家族的兴衰荣辱,折射出了人间的世态炎凉、悲欢离合。对荣府的叙述,雪芹没有运用书家之法“一笔到位”的笔法(书法讲究用笔的起承转合,气韵贯通),而是用画家“三烘九染”之法,层层展开,逐步烘染,使之笔墨变化丰富,节奏层次清晰,如此枝枝蔓蔓,林林总总,虽没有用俗常“总-分-总”的“常法”,但通过叙述使读者“合目可见”,虽未笔笔到位,却也有“无限风光”,这可真是妙极了!

试看第二回,维扬郊外小酒馆中,雨村问及“都中新闻”,由周瑞家的内婿冷子兴闲闲叙来:

  

“去岁我到金陵地界,因欲游览六朝遗迹,那日进了石头城,从他老宅门前经过。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荣国府,二宅相连,竟将大半条街占了。大门前虽冷落无人,隔着围墙一望,里面厅殿楼阁,也还都峥嵘轩峻,就是后一带花园子里面树木山石,也还都有蓊蔚洇润之气,那里象个衰败之家?”冷子兴笑道:“亏你是进士出身,原来不通!古人有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虽说不及先年那样兴盛,较之平常仕宦之家,到底气象不同。”

此疏疏远远闲叙,应为一染也。

第三回黛玉入府时,又从黛玉眼中、心中、意中对荣府作了进一步叙述:

  

“且说黛玉自那日弃舟登岸时,便有荣国府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候了。这林黛玉常听得母亲说过,他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他近日所见的这几个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了,何况今至其家。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他去。自上了轿,进入城中从纱窗向外瞧了一瞧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别处不同。又行了半日,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入。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黛玉想道:这必是外祖之长房了。想着,又往西行,不多远,照样也是三间大门,方是荣国府了。却不进正门,只进了西边角门。那轿夫抬进去,走了一射之地,将转弯时,便歇下退出去了。后面的婆子们已都下了轿,赶上前来。另换了三四个衣帽周全十七八岁的小厮上来,复抬起轿子。众婆子步下围随至一垂花门前落下。众小厮退出,众婆子上来打起轿帘,扶黛玉下轿。林黛玉扶着婆子的手,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说:“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于是三四人争着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林姑娘到了。”

此段从黛玉眼中所见荣宁之“外貌”及内部“规范”、“内部布局、内部设施”的描述又作一染也。

第六回狗儿王成因“家业萧条,家道艰难”,刘姥姥去荣府投亲戚以资补生计。且看姥姥眼中对荣府这一“侯门”之述,叙及荣府“深似海”之盛:

  

“找至宁荣街。来至荣府大门石狮子前,只见簇簇轿马,刘姥姥便不敢过去,且掸了掸衣服,又教了板儿几句话,然后蹭到角门前。只见几个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人,坐在大板凳上,说东谈西呢。”

姥姥所见平姑娘之衣着打扮,遍身绫罗,插金带银,花容玉貌的,误以为是熙凤。可见这一“不过是个有些体面”的大丫鬟之尊贵,更可见熙凤之尊贵至极。从这一侧面对人物的叙述描写,正是对荣府繁盛的“正写”。观者合看,此又一染也。

第十三回可卿死后,宝玉到宁府,“只见府门洞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里面哭声摇山振岳”。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打伞鸣锣,亲来上祭。忠靖侯等“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官去官来”。又有北静王等路祭,“宁府大殡浩浩荡荡压地银山一般。”余以为此乃正写可卿之丧,侧写凤姐之才,实写荣宁之盛也。再看元春省亲前后,从建园到归省,各种“皇家规范”所显,及琏儿之乳母赵嬷嬷一席话,更是道出贾府昔日之盛。真乃“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也。此不又一染否?

又如第二十九回中贵妃娘娘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在清虚观打三天“平安醮”,初一这一日,荣府门前“车轿纷纷,人马簇簇”,乌压压的站了一街的车,贾母等已经坐轿去了多远,这门前尚未坐完:

  

“这个说: “我不同你在一处”,那个说“你压了我们奶奶的包袱”,那边车上又说“蹭了我的花儿”,这边又说“碰折了我的扇子”,咭咭呱呱,说笑不绝。周瑞家的走来过去的说道:“姑娘们,这是街上,看人笑话。”说了两遍,方觉好了。”

贾母、凤姐儿、李纨、薛姨妈,宝钗、黛玉及迎、探、惜三姐妹,司棋、待书、入画等小姐丫鬟,人物之多,场面之大,请您细思,如此大宅出行形景,皆写荣府之盛。

第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荣国府元宵开夜宴”中,黑山庄头乌进孝“交租进贡”,品种之多,数量之大,却因“今年年成实在不好”使得贾珍“不满”,其一也;又从宝琴眼中叙出贾氏宗祠之贵,且祭祀“规格”之高,“程序”之繁,品级之清晰,地位之明确,礼法之森严。

  

“左昭右穆,男女东西,俟贾母拈香下拜,众人方一齐跪下,将五间大厅, 三间抱厦,内外廊檐,阶上阶下两丹墀内,花团锦簇,塞的无一隙空地。鸦雀无闻,只听铿锵叮当,金铃玉佩微微摇曳之声,并起跪靴履飒沓之响。一时礼毕,贾敬贾赦等便忙退出,至荣府专候与贾母行礼。”

行文至此,全是枝蔓。“开夜宴”之盛况,及五十四回后各种正、侧之笔对荣宁的描写,“盛极必衰”亦不烦再叙,凭我庸手俗肠,无法将主干再作勾勒,凡例不胜多举,足以叙出荣宁之兴盛,如此景况“却不比先时光景”,可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脂批:此画家‘三染’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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