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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在江西的日子（一） [打印本页]

作者: 鑫莹 时间: 2011-11-17 20:33:22 标题: 在江西的日子（一）

本帖最后由鑫莹于 2013-10-11 20:0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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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3月10号是我去江西插队的日子，送客的家长、亲朋好友挤满了站台，火车刚启动，好像谁在发布命令：人山人海的车站顿时哭声一片，震天动地！
徒步“一里地”到生产队
火车从上海站始发到樟树站下车，从樟树乘解放牌大卡车先到县委再到公社。到公社后，是大队来人接我们的。到大队后，又由生产队去人接我们，我们的行李是老表们用独轮车推到生产队的。从公社到大队又从大队到生产队行走的这段路记忆犹新。

从公社出发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天在下着像雾又像纱的牛毛细雨，随着风吹在脸上感到湿漉漉的，远处的山和那郁郁葱葱的树以及房舍田野都似乎被笼罩在薄纱里。道路泥泞不堪（看样子已下了多日），出于本能的矜持我们都小心地掂着脚尽量挑能下脚的地方走，再看看来接我们的老表个个打着赤脚，毫无顾忌地蹚着稀泥自如地用小碎步推着渡轮车行走着，不时地回头等我们。我们眼看被甩在后面老远，抬眼望着找不到尽头的泥浆路，我们三个再也无法躲开脚下的稀泥，最后看了一眼脚上的新鞋，狠了狠心将已经沾上泥浆的鞋彻底踩到稀泥里，鞋不见了踪影泥浆没到脚踝。这回放开了走，新的问题又来了这稀泥简直就像润滑剂，我们走得踉踉跄跄的还是不能快走。于是问：“同志，还有多远？”对方轻声回答：“还有一里地。”我们顿时来了精神，心想：有盼头啦！走得也轻松起来。可是走着走着，好象又泄了气，又问：“这一里路怎么这么长啊？还有多长啊？”对方还是轻声回答：“还有一里地。”一路上，这位同志和我们谈笑风生，就是不告诉我们从公社到生产队到底有多远。只要一问他，永远只有一里地。

好容易走到一个村庄，我们很高兴以为到地方了。谁知，接我们的大队干部说这是大队部，生产队还得走呢。到大队部我们要去的生产队来接的人已经等在那儿，“还有多远哪？”一路上我们挂在嘴上的一句问话又开始了，“一里地”接我们的对方笑着不假思索地又是照样回答着。怎么？他们都统一口径来骗我们？再看看推独轮车的老表们也换成了生产队来的老表们。他们个个都打赤脚像走平路一样无所谓地蹚着稀泥。我们不再问…

虽说脚底的路很难走，且我们每人都背着分量不轻的包，我们还是被眼前这美景所陶醉：除了脚下泥泞的路，路边山上的灌木丛和灌木丛中的松树、樟树等许多不知名的树，以及路旁需几个人合抱的老樟树在这细雨的滋润下都显得更加青翠欲滴；往远处看在薄雾的笼罩下，所有的山、树、田野、村庄、农舍都变得朦朦胧胧、虚无缥缈起来；树林中还时不时的传来布谷鸟的鸣叫声，给这寂静的山村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我边走边在心里想：这个地方该多美！简直就像世外桃源！在城里可看不到这样纯粹的田园景色。单看这景色，我就会忘掉上海的马路上、弄堂里的嘈杂声，才两天的时间来到这个地方简直恍如隔世。

我们一路上提心吊胆地蹚着稀泥踉跄在泥泞的小路上，途中还翻过一座小山，当爬山时接我们的大队干部说：“这个山夜里有野猪和狼出没、夏天还有蛇，我们当地人夏天是不上山的，一个人也从不走夜路的。”听得我们有点毛骨悚然的，好在我们一行有七个人呢。在N个“一里地”中，我们终于在天已经傍黑才走到生产队，后来才知道我们一共走了１５里地。

到农村的第一顿饭

第一顿饭在队长家吃的，队长28、9的岁数、瘦瘦高高的，很精神普通话很生硬几乎听不懂，只有小学三年的文化。从他家进门左右两端分别是他八旬老母亲的卧房和队长两口的卧房，走过左卧房门再往侧面走是厨房，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同样瘦高个的青年妇女在厨房忙着，天黑没看见模样，队长就说了一句：“那是我的小人！”我们愣了一下，他忙解释说：“我们这里管老婆叫小人”,原来是这样！我忽然想起孔子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那句话，也许小人从那时候就叫开了吧？再往里走中间放一张大方桌，方桌上方的墙上贴着毛主席画像、两边还有一幅对联：翻身不忘共产党、幸福不忘毛主席（这样的布局2006年我再去的时候看到有的人家还是这样的）方桌两侧是通往前后院的过道。到处都是黑乎乎的，最亮处是桌上的一盏油灯。

一进屋就觉得哪地方不对劲，嗅觉中一股强烈的农家肥气味直冲鼻子。走了那么远的路，进门放下背包都想方便一下，悄声打听队长的小人（媳妇）她却朝她婆婆那间指了指：到里边用吧。我们一撩门帘进到队长老母亲的卧房，朦胧中迎面看到的是一个大木桶还没有盖子，那股强烈的农家肥的气味是从那里面出来的。难道？我们不敢相信，找队长小人（媳妇）问：“在哪用啊？”她又指了指大木桶，我的天！这里有大半桶尿呢，呛鼻的味冲进脑子差点没把我憋背过气，没办法怎么也得用啊！我们顾不得那些只好翘着放出了来到这美如画的山村中的第一次小解。后来打听当地人，为什么家家卧房都放着大大的尿桶？他们说攒满了交到生产队可以上工分。为了多上点工分，他们习惯了这刺鼻的气味。我们来的这个地方属于井冈山专区，是当年红军的革命根据地，没想到解放快20年老区还是那么穷。

也许是刚过完年，家里还存有年货。队长小人（媳妇）早就把饭菜准备好了，有像上海的梅干菜烧的红烧肉、有干烤的河鲫鱼、有辣子炒的鸡肉，还有像芥菜梗切片和辣椒炒的菜。总之，很丰盛。在如豆的油灯下，早已饥肠辘辘的我们仨，在满是有机肥味的屋里吃起了到农村的第一顿饭。

江西人杀猪是不用开水褪毛的，他们用火烤。结果，肉皮上残留很多毛还很长、很硬就像牙刷，队长小人（媳妇）热情地在旁边劝我们吃菜，有一句话我一直没听懂，她不停地唠叨：铆拖延喏！（根据发音）那时候谁不想吃肉？尤其我们正都是能吃得年纪，但是对这难以下咽的猪肉皮我们还是偷偷地吐给在桌下等着的小狗。

因为住不开，我们新来的三个女生临时被安排在生产队的仓库住，等待以后生产队的礼堂被隔成一个个小间，我们再搬进去。第一年吃粮是上面拨款，每人每月生活费是9元人民币，我在拿到第一笔生活费后的第二天，就将母亲给我的10元大票装在信封里寄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