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晃荡了三个月后,从日本带来的两双人字拖已经磨损得差不多,不过赤脚久了脚底长了茧,倒也不用买新拖鞋。日子就这样过得越来越自在、洒脱。这时我遇到一位赤脚的印度人,还和他有了一段奇妙的对话。
其实就是很寻常的事,他全身只着一件丁字裤,从对面摇摇晃晃走来。皮肤因日晒黑得发亮,肩上扛的一根木棒上垂挂着一包破破烂烂的东西,是他仅有的财产。他的脚步飞快,擦肩而过的时候,亮闪闪的健康气息扑面而来,完完全全地征服了我。他身上散发出比冠军拳击手还要强烈的一种压迫感。
我回头看他。那时的我也是一身褴褛,只有挂在胸前的相机闪闪发亮;这副诡异的模样似乎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在远处招手示意我过去。湛蓝天空下,来自一个皮肤黝黑、仅着寸缕的人的招唤可不那么有趣。说不定他会说“把你胸前挂的奇怪首饰拿来给我”之类的。但总之,我在他面前站定了。
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起来……嗬,看来真是在打相机的主意,这家伙……
突然他捡起身边的木片,在地上划了起来。看起来是在写字。难道他是个哑巴?
他写下的一行字非常难以辨认。
WHAT YOUR NAME?大写的英文字母,却弯弯绕绕,写得像印度文,文法也不尽正确。
“你叫什么名字?”
我足足花了十五分钟才认出这些字来,心里还忍不住纷乱地想着“这家伙肯定想要什么东西”“他问我名字一定有什么目的”。我看着他,他依旧灿烂地笑着。
“这家伙从刚才到现在笑了将近二十分钟,只为了知道我的名字。”
于是我在他那行字底下写了我的名字。
Shinya Fujiwara
然后我也朝他微笑。这时他更是整张脸都笑逐颜开,接着嘭地拍了一下我的背,用眼神跟我说了再见,再次快步向前行去。
我愣在那里。没多久回头一看,他的背影已经小如米粒。我于是将碍手碍脚的相机丢下,跳着脚大声喊叫起来。
WHAT YOUR NAME?
WHAT YOUR NAME?
既聋又哑的一根黑炭消失在蓝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