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养老服务网
标题: 再谈卢纶《塞下曲》:另外一位张仆射(上篇) [打印本页]
作者: 兰天 时间: 2019-12-12 23:46:27 标题: 再谈卢纶《塞下曲》:另外一位张仆射(上篇)
再谈卢纶《塞下曲》:另外一位张仆射(上篇)2019年12月07日 01:29:02
来源:大唐星沙日记
《将军夜引弓:“塞下曲”没有露脸的主角是谁》发布之后,有幸得到复旦大学陈尚君先生指正,陈先生告知,“张仆射是否张建封,目前仍缺硬性证据,同时似还有他人。我曾怀疑张献甫,卢绶曾入其幕。”
陈先生之言审慎精密,他提及的另外一位“张仆射”张献甫,也是一代名将。2012年,张献甫墓志出土,对这位名将的经历,我们也能了解得更清楚了。
张献甫出身将门,他的伯父张守珪在开元年间战功显赫,曾节度幽州,安禄山就是张守珪一路提拔上来的。开元二十六年,张守珪隐瞒下属败绩,贿赂玄宗派去查证的内侍牛仙童,次年案发,牛仙童被内侍头子杨思勖虐杀,张守珪贬官括州刺史,病逝于任上。
安史之乱时,张守珪之子张献诚“陷逆贼安禄山,受伪官”,这当然是委婉的说法,因为家族关系,张献诚很早就跟随安禄山,战事甫一开始,他被安氏委任为博陵刺史,后来官越做越大,麾下将士有数万之多。
直到代宗宝应元年,史朝义大败逃亡,张献诚当时驻守汴州,不肯放史朝义入城,瞅准形势投降了唐军,张献诚一门重新“归国”。唐代宗鉴于吐蕃造成的军事压力,急于恢复河北局势,对归降的安史将士轻拿轻放,张氏兄弟归国以后,代宗将他们安排在梁州(今汉中),张献诚和堂弟张献恭先后任山南西道节度使。张献甫年纪相对较小,跟随堂兄们在梁州任职,唐德宗建中三年,他跟随时任山南西道节度使贾耽讨伐梁崇义,立下战功。
建中四年,朱泚、李怀光先后叛乱,关中打成一锅粥,德宗打算从奉天移驾梁州避乱,贾耽派行军司马樊泽前去奏事,不知道樊泽用什么方式改变了德宗的想法,德宗居然让樊泽接替贾耽。贾为顾全大局,接受了任命,张献甫当时是贾手下的将领,他听说之后勃然大怒,当即提出要杀了樊泽,贾耽不得不带着张献甫前去见皇帝,以防他留在梁州和樊泽打起来。
此后张献甫改投浑瑊麾下,兴元元年收复京师,他可能还参与了征讨李怀光、收复河中之役。贞元四年,张献甫出任邠宁庆节度使,此后直到去世,都驻守在此,防范吐蕃。
贞元十二年春,德宗皇帝给天下方镇都加过一次兼官,张建封加检校左仆射,张献甫也是加的检校左仆射,两人在同一时间成了“张仆射”。
张献甫位列藩镇,声名显赫,新旧《唐书》均有传,《旧传》写道:
“献甫少随诸兄从军,初为偏裨,以军功累授试光禄卿、殿中监、河中节度副元帅都知兵马使,检校兵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建中初,从节度使贾耽征梁崇义于襄、汉,以功加太子詹事。及幸奉天、兴元,献甫首至,从浑瑊征讨有功,及复京邑,入为金吾将军。时李怀光未平,吐蕃侵扰西边,献甫领禁军出镇咸阳,凡累年,军民悦之。贞元四年,迁检校刑部尚书,兼邠州刺史、邠宁庆节度观察使。”
这段话里面疏漏很多,需一一厘清,首先是“检校兵部尚书”,后文说,“贞元四年,迁检校刑部尚书”,唐代六部的序列,兵部排在刑部前面,张献甫不可能先兵部后刑部。
《新唐书·张献甫传》显然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改成了“累迁至金吾将军、检校工部尚书”。
根据张献甫墓志,他讨伐梁崇义之前,已经授“光禄少卿、殿中监、太子詹事”,这些职位当然都是兼官。
张墓志记载:“洎从今相国贾公之清江汉也,封朗宁郡王;佐今中书令浑公之复京邑也,加御史大夫暨冬官大常伯。”梁崇义一役之后,张献甫获封朗宁郡王,成为异姓王。兴元元年收复京师之后,再“加御史大夫暨冬官大常伯。”
冬官为工部,大常伯即太常伯,也就是尚书,六部中工部排最后,张献甫先检校工部,贞元四年检校刑部,顺理成章,《新唐书》是对的。
《旧唐书》中还提到,张献甫曾任“河中节度副元帅都知兵马使”,“副元帅”不常设,而都知兵马使是副元帅帐下大将,系随事委任的使职,并非官职,墓志没有提及。
德宗时担任过河中副元帅的只有浑瑊,张献甫曾跟随浑瑊征战,但浑瑊兼管河中是在收复京师之后,当时李怀光还占据河中。史书和墓志都没有提及张献甫前往河中,那么张献甫可能在之前短暂担任过都知兵马使,而不是浑瑊任“河中节度副元帅”这一时期。
“及复京邑,入为金吾将军。时李怀光未平,吐蕃侵扰西边,献甫领禁军出镇咸阳”这句话,自然也是有问题的,吐蕃直到贞元二年才入侵,《资治通鉴》记载说,贞元二年“九月乙巳,京师戒严,复遣左金吾将军张献甫屯咸阳。”这样时间才能对得上。
作者: 兰天 时间: 2019-12-12 23:49:51 标题: 再谈卢纶《塞下曲》:另外一位张仆射(下篇)
本帖最后由 兰天 于 2019-12-12 23:51 编辑
再谈卢纶《塞下曲》:另外一位张仆射(下篇)
2019年12月08日 08:49:20
来源:大唐星沙日记张献甫节度邠宁时,同样礼聘了文士作为幕僚,包括柳宗元的叔叔柳缜,还有孟郊的一位叔父(孟称之为监察十五叔),其中最著名的,要数写下“回乐烽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的诗人李益。
十多年前,李益墓志在河南洛阳出土,其中写道:“山南东道洎鄜畤邠郊皆以管记之任请焉,由监察殿中历侍御史,自书记参谋为节度判官。”
说明李益先后在山南东道及鄜坊、邠宁等方镇做过幕僚,到邠宁之后,他以兼侍御史出任节度判官,在使府中地位比较高。
卢纶和李益之间本是从表兄弟,李益写过一首《赠内兄卢纶》:
“世故中年别,余生此会同。却将悲与病,来对朗陵翁。”
“朗陵翁”典故出自晋代傅咸的一篇诗序,“朗陵公何敬祖(何劭),咸之从内兄。”李益的外祖父姓卢,跟卢纶的爷爷为兄弟行,关系不算太亲密,卢纶酬答李益的诗歌称“李益端公”,“端公”正是当时人对侍御史的称谓。
除了李益这层关系之外,卢纶与张献甫之间更是姻亲。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卢纶的弟弟卢绶和夫人张氏的墓志出土,这两块墓志分别是卢纶的儿子卢简辞和卢简求所写,从墓志可以知道,卢绶也曾在张献甫幕中任职,而且张献甫还把女儿嫁给了卢绶。这样一来,张献甫是卢纶亲弟弟的岳父,卢家只有两兄弟,关系之紧密,不言自明。
卢绶生于天宝十年(公元751年),娶张氏之前,他曾经娶王遂的女儿为妻,王氏未育先卒。张氏生于大历十二年(公元777年),卢绶与张氏年龄两人差了二十六岁,如果张氏十五六岁嫁给卢绶,则卢绶也已经年过四十了。张献甫为什么要将幼女嫁给这么一位没有功名,家境也不是特别好的大龄男子?
张氏墓志中没有按惯例提及其母亲,反而岔开到张献甫娶妻清河崔氏云云,还提到张献甫如何跟崔氏评价女儿,显得特别反常。
好在崔氏墓志也已经出土,其中说到崔氏出生于广德元年(公元763年),比张氏大十四岁,并且只记录了她儿子张准,所以张氏或非崔氏亲生,而是张献甫前任妻子(不排除是妾室)之女。
崔氏墓志还提到一点,其“祖妣,范阳卢氏”。也就是说,崔氏的奶奶与卢纶、卢绶同族,联想到张氏墓志中反常的记录,这门亲事很可能是崔氏牵线或者作主的,崔氏贞元十年(公元794年)去世,此时张氏十七岁,唐代女性结婚较早,她应该已经嫁给卢绶了。张献甫以崔氏为妻,看中的是崔家的门第,择卢绶为婿,自然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结合卢绶和张氏的墓志,两人婚后不久,卢绶就离开了张献甫幕府,前往宝鼎县任县尉,宝鼎正是河中府属县,归浑瑊管辖,他当了两年县尉之后,回到邠州,在当地购买了一些土地过日子。
卢绶中途离开幕府或有两层原因,一是避嫌,女婿在老丈人幕府任职,于公事可能有碍,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太大,因为按卢简求所说,张献甫是先看中了卢绶,然后再辟为从事;还有就是崔氏、张献甫先后过世之后,再也没有了依靠,所以前往投奔浑瑊(或者卢纶)。
张献甫墓志中,只提到了其嗣子张崟,没有提到崔氏所生的儿子张准,结合崔氏的结婚年龄和地位(她只是郡夫人,与张献甫郡王的爵位不相称),她很可能是张献甫的妾室,唐代“以妾为妻”是件很忌讳的事情,大臣王缙、杜佑都曾以此为人诟病,张献甫家庭内部的关系可想而知不会太好。墓志还透露,张献甫的郡王爵是“食实封”的,也就是有封邑可以继承(当然只有几百户人家税赋),于情于理,张崟都不会让张准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既然张献甫和卢纶关系如此亲近,卢纶写诗唱和再正常不过,而《和张仆射塞下曲》中的诗词内容,与张献甫防御吐蕃的情势更为贴切,唯一不能确证的是,张献甫没有留下任何诗作,也没有史料能证明他会写诗。张献甫从贞元十二年正月升检校左仆射,到五月六日薨逝,就中只有四个月时间,卢纶如果是与张献甫唱和的话,也只能在此间。
崔氏墓志还有一个小彩蛋,这篇文章的作者是殿中侍御史内供奉赐绯鱼袋孟子周,元稹集中有《授孟子周太子宾客制》,当即此人。
另外,孟郊写过两首诗,《抒情因上郎中二十二叔监察十五叔兼呈李益端公柳缜评事》、《监察十五叔东斋招李益端公会别》,“监察十五叔”既与李益、柳缜同事,应该就是孟子周。贞元十年,孟子周所带宪衔已经是殿中侍御史,不再是监察御史,孟郊的诗应该写在更早一些的时候。
欢迎光临 辽宁养老服务网 (http://bbs.lnylfw.com/) |
Powered by Discuz! X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