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是我国古代文化中的神山,是万山之祖。其最早的记载来自于《山海经》:“西海之中,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昆仑之丘。”但真正的昆仑山位于新疆和西藏的交界处,一条远在西域的山脉为什么会被中原的历朝历代所铭记呢?
昆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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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厚的神话色彩
《山海经》不仅记载了重要的地理知识,还记载了众多光怪陆离的神话传说,这里只提及几个最为有影响力的。相传昆仑山是“百神之所在”,里面住着一位被称作西王母的神明,她人身豹尾、虎齿而善啸,执掌天罚与灾祸。
与西王母最早建立联系的传说人物是我们都熟悉的后羿,后羿射日之后曾登上昆仑山向西王母求取不死药,但其妻嫦娥偷吃飞升而成仙,后羿闻讯痛不欲生,不死药也随之失传,这便是嫦娥奔月的故事。
豹尾、虎齿而善啸,执掌天罚与灾祸的西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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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社会后期,也是华夏文明逐渐形成的时期,昆仑山与西王母再次进入中原的传说。为了争夺黄河下游地区的统治权,黄帝与蚩尤在涿鹿展开大战。起初,战局对黄帝相当不利,九战皆墨的他带着愁容入睡。
转折点发生在梦中,他梦见西王母遣使者授以兵符,随后,西王母再命人首鸟身的九天玄女教授兵法韬略、奇门遁甲之术。正是在西王母的帮助下黄帝成功击败了蚩尤,黄帝被后代尊为“五帝之首”,而尧舜禹这些圣明的部落联盟首领相传也都见过西王母。
得到兵法韬略、奇门遁甲之术的黄帝大破蚩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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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进入了文明社会,神话传说仍然发挥着影响力。西周第五代天子周穆王虽然即位时已年过半百,但岁月拦不住远征冒险的喜好,他手下有位亲信名为造父,此人擅长驾车,向穆王进献了传说能够日行万里的八匹骏马,由此深受穆王的信任与赏识。
在位第十七年,已经六十七岁高龄的周天子命造父驾着八骏从洛阳出发,一路西征至昆仑山,与西王母 相会于瑶池,终日饮酒作歌以为乐。
在昆仑山顶,穆王还参观了黄帝的宫殿,为雷公丰隆的墓葬封土。但是国内因为无君而守备空虚,东南方的徐国趁机反叛,穆王只得 匆匆离开昆仑山,造父再度为他驾车帮助他迅速回京平定叛乱,因勤王大功受封于赵城,是为赵姓的祖先。
另一方面,周天子与犬戎等少数民族的关系也从穆王开始恶化,首领们都不来朝见,为西周的灭亡埋下了祸根。
造父载着穆王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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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随着神话色彩逐渐褪去,西王母的地位悄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那个中原人依靠她的指点才能成就帝业的女神,倒像是一位愿意臣属于周朝的番邦女王,《穆天子传》提到西王母先是拜受穆王的礼物,在酒宴上又为穆王歌唱“将子无死,尚能复来”,希望他有生之年能再访昆仑山,完全不是过去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所以就有学者认为,西王母可能以西域某个古羌族部落为原型,而穆王西征则能说明在丝绸之路开辟以前,中原和西域就曾有朝贡关系,穆王也可能真的到达过昆仑山脉。
道教文化的圣山
神话传说能为人们世代铭记,最好的方式就是民间宗教,而渴望长生久视的帝王们更是为其推波助澜,西王母掌管不死药的传说可能就来自这种想法。
西汉时,民间对西王母的崇拜已经具备相当的社会影响力,文学家扬雄在《甘泉赋》中赞美道:“想西王母欣然而上寿兮”,古人的平均寿命远远不如现代,长寿无疑是现实的渴望。
西王母的长生不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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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后期,道家思想逐渐演变成道教。道教将西王母与昆仑山的传说继承过来,并充分发挥了美好的想象,比《山海经》的要华丽得太多。
在道教的体系中,西王母彻底摆脱了人身豹尾的半兽人形象,变成了今天我们都熟悉的“王母娘娘”。她身为昆仑山的统治者,其居所天墉城自然是富丽堂皇,东汉人桓驎在《西王母传》如此描绘:“有城千里,玉楼十二,琼华之阙,光碧之堂,九层元室,紫翠丹房,左带瑶池,右环翠水。”
如此美妙的洞天福地,与百姓普遍穷苦的状态形成鲜明的反差,反差之后就是巨大的吸引力,穷苦的百姓会以此为精神寄托,更有甚者选择出家作道士。
“琼华之阙,光碧之堂,九层元室,
紫翠丹房,左带瑶池,右环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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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国人信奉道教者虽寥寥,但昆仑山却随着道教文化的发展深深刻入了我们的价值观中,时至当代,它与西王母居住的天墉城仍然是玄幻类文学一大素材。
黄河源头与昆山玉
在神话传说的影响下,古人还发展出了独特的地理观点,认为昆仑山是黄河的源头,即“河出昆仑”。黄河是我们中华文明的母亲河,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几乎都会去参加祭祀,因此这一观点关系到文化认同的问题。
首先持此说的还是《山海经》,认为“河水出其东北隅”,黄河水是从昆仑山的东北部流向中原。
旧时出行不便,交通闭塞的百姓,
为求风调雨顺,年年丰收,
自然而然的给崇山峻岭背后的黄河源带上了一份神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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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在位时,朝廷听说西边有一个月氏国与匈奴有着国仇家恨,便派遣张骞出使西域,希望能够联合起来攻打匈奴。十三年后,尽管张骞没能拉拢到月氏国,但他在向武帝的汇报中提到了这么一个国家——于阗。他发现于阗的水向东流入盐泽(罗布泊),盐泽的水在地下潜行,南边就是黄河的源头。
于阗另外一个吸引武帝的地方是 玉石。昆仑山盛产美玉人所共知,李斯在《谏逐客令》中首次用“昆山之玉”这个成语,指出嬴政喜好的宝物都不是秦国出产,暗指杰出的人才也多数不来自秦国,希望嬴政收回成命礼贤下士。
神山脚下出产的美玉,自然深受帝王的喜爱,昆山玉在周朝时就已经进入中原,只是它和昆仑山一样神秘。
自古玉之"贵重者尽出于阗",于阗(和田)玉石更是驰名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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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骞之后,汉朝的使者们打着“博望侯”的名号在西域四处活动,其中一些人承担了继续寻找黄河源头的任务,回朝后他们向武帝汇报于阗“确实”如张骞所说是黄河的源头,并且将当地盛产的玉石运到了长安。
武帝查考古代的图书,发现这与《山海经》中的记载相匹配,于是他认定于阗南山就是传说中的昆仑山。而于阗就是今天新疆的和田,恰好位于昆仑山脉的北麓。
尽管司马迁将张骞及其他汉朝使节的旅程写入《大宛列传》中,但他本人却对汉武帝钦定的“昆仑山”是否就是传说中的昆仑山持 谨慎态度,也对“河出昆仑”说提出质疑,认为还是《尚书》的记载更为可靠。
随着交通条件的进步,“河出昆仑”最终被证伪,清乾隆四十七年(公元1782年)7月14日,乾隆帝遣侍卫阿弥达前往青海寻找真正的源头,阿弥达认为星宿海西南有一条名为阿勒坦郭勒的河就是答案,经现代勘察,它得到了证实。
乾隆派出的官员阿弥达认为星宿海西南有一条名为
阿勒坦郭勒的河就是答案,经现代勘察,它得到了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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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说纷纭“昆仑山”
中原人虽然知道昆仑山位于西域,但对于它的具体位置,人们却莫衷一是。清朝学者张穆在《昆仑虚异同考》总结出五种主要观点:于阗南山说、肃州说、大荒说、青海说、西藏冈底斯山脉说。
在汉武帝之前,古人对昆仑山的认识很宽泛,认为西方绵延不绝的高山都可称为“昆仑”。汉武帝钦定于阗南山为“昆仑”后,首先质疑的就是司马迁。
肃州说同样是站不住脚的。唐朝地理著作《括地志》残篇中记载前凉酒泉太守马岌认为昆仑山位于肃州酒泉县南八十里,他的依据来自《汉书·地理志》,里面提到了西王母石室和昆仑山祠。但昆仑山必须和黄河的源头挂钩,故而《括地志》只承认肃州南山是“小昆仑”。
肃州南山是“小昆仑”,那“大昆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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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意指边远荒凉的地方。《水经注》认为昆仑山远在春秋时晋国正西方七万里,但这不过是后人求昆仑而不得就以万里之遥来搪塞,根本经不起推敲。
吐蕃国也加入了昆仑山的“争夺战”,他们认为昆仑山在吐蕃的西南部,也是黄河的源头,不过这一观点被唐朝使节用行动驳斥。
唐穆宗长庆元年(公元821年),唐朝与吐蕃终于实现和平,朝廷委派刘元鼎前往逻些(今拉萨)与赤祖德赞会盟,刘元鼎路经黄河上游,将青海境内的紫山认作昆仑山与黄河的源头所在。
但紫山其实是今天的巴颜喀拉山,刘元鼎的旅途最多也只能说猜对了谜题的一半——黄河源头的大概位置。
朝廷委派刘元鼎前往逻些(今拉萨)与赤祖德赞会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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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作为道教的神山竟也受到了佛教的青睐,《释氏西域记》说:“阿耨(nou)达大山,其上有大渊水,宫殿楼观甚大焉,即昆仑山也。”古代的佛教徒认为昆仑山与佛教的 须弥山非常相似,都是神佛居住的仙境。
由于佛教在我国的盛传,该观点还很有市场,《括地志》同时承认肃州与阿耨达的“昆仑”地位,阿耨达为“大昆仑”。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清军入藏驱逐了准噶尔部,皇帝将阿耨达山命名为 冈仁波齐峰,属冈底斯山脉 。
冈仁波齐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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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冈底斯山意为“众山之主”,与昆仑山“万山之祖”的地位倒也暗合。后来,乾隆皇帝重拾起了汉武帝的观点,钦定昆仑山就在新疆于阗南山,意在彰显自己的十全武功可与汉武帝相媲美。
他的诏令与现代昆仑山脉的位置有多大关系我们无从得知,只是冈底斯山脉是否就是传说中的昆仑山,却落得个不了了之的结局。
真正的昆仑山口,仍然被尊为“万山之宗”、“龙脉之祖”,
因而有“国山之母”的美称,藏语称“阿玛尼木占木松”,即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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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每一种说法都有其依据,也各自有着支持者,但也都有其硬伤。所以,传说中的昆仑山到底在哪儿一直没有争论出个结果。
但客观上讲,争论会极大地提升其知名度,人们总愿意对充满神秘的事物抱有兴趣,若是早早确定位置,昆仑山的超自然属性就不复存在了,不仅会失去人们的敬畏,甚至还可能动摇古华夏文化的根基。
参考资料 l 山海经 . 佚名;穆天子传 . 佚名;史记 . 司马迁;汉书 . 班固;清人文集地理类汇编 . 谭其骧;昆仑地名与昆仑文化 . 牛汝辰;西王母神话传说研究 . 张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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