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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枣树的梦想 [打印本页]

作者: 江水    时间: 2021-9-3 06:16:43     标题: 枣树的梦想

枣树的梦想                                                         2021-09-01 12:27                    
                          

作者|张国领

来源:京华阅读(微信公众号)

枣树死了。
这使我倍感意外。
因为在我心中它是不该死的,它也是不会死的。
起初从苗圃园里将它连根挖出的时候,我完全遵循着园艺大师的指点,特意将树根周围的泥土一道挖起,又像当年母亲纺花时,将抽出的棉线细细密密裹缠成线球那样,用草绳很认真地把枣树的根部连同泥土缠了一层又一层,确保在运输过程中水份不流失,移栽下去后对新环境不生分。用新疆人吃拉条子之后要喝一碗煮拉条子面汤的说法,叫原汤消原食,我这是原土裹原树,应该说枣树完全没有背井离乡的感觉。
可它还是死了。
是自杀?还是它杀?我很疑惑。
虽然我不是神探福尔摩斯,但仍下决心要找出枣树意外死亡的原因,因为我在它的身上付出很多,为了找到一棵枣树并养活它,费了很大的周张。
先是寻找枣树。
在城市想找一片种有枣树苗的苗圃并不容易。我问了许多人,虽然他们都知道鲁迅故居院子里那两棵著名的枣树,但却不知道城市周边哪里有卖枣树苗的。
最后是一位转业到郊区乡镇工作的战友,帮我打听到了一位果农兄弟,在他的引领下,我终于找到了梦中的枣树园。
园子很大,里面全是枣树苗,有的像筷子般粗细,有的像擀面杖般粗细,树龄大小不一。这些枣树在这里,都可以被称之为树苗,而有的树苗分明已长到两把的粗细,按人的年龄段划分,绝对是成年枣树了,可人们还是称它为大枣树苗。这是因为想栽枣树的人需求不同,有的是想栽一棵幼苗,将树从小养到大;有的是想栽上树不久后就能吃到枣子;还有的希望栽上枣树就能拥有一片浓阴,可以乘凉避雨,可以抚今追昔。
大的枣树是不能要的,我知道树大之后根深蒂固,移动一下难免伤筋动骨,栽到院里非常难成活。关键是大的树苗移栽之后,就已经成年,不需要主人再去精心呵护,自己没有呵护过的树,等于是父母没有付出心血就长大的孩子,虽也是父子,感情上就差了一大截子。

而我要的是需要我天天施肥、浇水、剪枝、造型的小树苗,它在我的侍弄下一天天长大起来,无论形态还是性格,甚而它的喜好,都会和我这个主人大差不差。但我又不能要太小的树苗,筷子般粗细的往往禁不起风吹雨打和病虫害侵袭,容易中途夭折。
最终我选的是一棵如同大擀面杖般粗细的中型树苗。
树苗的价格没有标在树上,也没有一个现成的价格表,全靠苗圃的掌门人一句话。那位兄弟倒是爽快,一口价一百二十元钱。不过这是不用他们送货上门情况下的裸树价格,如果要给我送到家里,除了树的价钱外,还要加收三百元的运送费。
面对运费远远高出树苗本身价格的不对称要价,我产生了瞬间的犹豫,毕竟我是工薪阶层,几百元对我来说并不是个小数目。
可如果不用他们运送,我的小车里确实装不进去这棵枣树,正当我犹豫之际,我看中的那棵枣树苗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在微风中扭动了一下它那苗条的腰身,我一下子明白了它的意思,狠狠心咬咬牙答应了。
至于为啥要千寻万觅获取一棵枣树,对于我来说是有原因的。

孩提时代,我家的院子里就有一棵枣树,每年都结出一树的枣子,枣子长熟了的时候,油绿油绿的树叶间,点缀着一树枣红,煞是好看。大红枣儿不但生吃脆甜,还能用来蒸枣包馍吃,煮稀饭、泡枣茶,晒干的枣儿到了冬天,就是最最诱人的零食。
每当仲秋收获季,父亲上到树上整篮子的往下摘枣子,母亲则用柳条筐子,装上新摘的红枣,给街坊邻居一家家地送着品尝。
我一家的枣树,却香甜了大半个村子。母亲在村子上人缘好,不能不说还有这一颗颗枣儿的功劳。
等枣子都摘完了,树上只剩下了枝叶。寒风一吹,黄黄的叶子也片片飘落,枣树只剩下一副黑色坚硬的躯干。冬天农闲时,父亲还会应我们弟妹的要求,把他犁地用的牛套,用绳子绑在粗壮的枣树枝上,让我们轮流坐上去玩荡秋千。
一个孩子坐在弧形的牛套上,两个人在后面使劲地推,孩子们高兴的笑声绕过树梢满山野地飞,枣树也哗哗抖动着它细碎的枝稍,附和我们的笑声,为我们的欢乐加油助威。
从那时起我就觉得院子里有枣树是吉祥的,是欢乐的,是甜蜜的,也是有希望的。所以当今天院子里有了可栽一棵树的空间时,我首先就想到了枣树。
我给树苗选的位置是屋门的右侧,靠墙的地方,那里有墙挡风,又有充足的阳光,而枣树就是喜爱光照、不怕干旱的树种。

枣树苗是春天栽上的,让我颇感意外的是,当年它就开出一串串细小的、散碎的、有淡淡清香的枣花。
这边枣花刚开,还没来及接受我的赞美,那边就不知从哪飞来了几只蜜蜂,像直升机一般,将它们沉重的身躯落在了娇小无助的枣花的花瓣上,开始采蜜。奇怪的是枣花不但没有拒绝,反而像是很享受的样子,任由蜜蜂的引擎在它的脑门子上嗡嗡鸣唱。
花期过后小枣原形毕露,看这架势是要当年移栽当年结果了。我拿不准这是否符合自然规律,专门又去向枣园的园艺大师请教。大师不咸不淡地笑笑说:“你要想让它结果你就让它结,你要不想让它结果直接打掉就行。”
我一听一脸懵懂,看来现在的专家也是真不靠谱,我问的是枣树能不能结果,他说的是我想不想让它结果。我当然想让它结果,但又怕它结了之后,有损以后枣树的健康成长。
既然大师态度不明确,有可能这大师是冒牌的,有可能枣树当年结了果也没有妨碍。于是我就将枣子留下了。
枣树来到我家的第一年,共结出了三十九颗枣子,说实话,熟透的果子,是又红又艳、又脆又甜。
但后来出现的情况,使我多次反思,也许正是我这一时的贪婪,使得枣树劳累成疾,铸成了可怕的后果。
不知是要满足我的虚荣心,还是要满足我的贪欲,抑或是要报答我的养育之恩,第二年枣树结的果子更多了,多到我已经不愿去数它的数量。
看着满树的枣子,我在心中不止一次发出“这棵树算是买值了”的感叹。但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年的累累硕果,是枣树“拼尽一生为君欢”的回光反照。
转眼到了第三年春天。
那棵枣树迟迟没有发芽。等最后发芽时,枝叶不像往年那般各自俏丽,而是全部蜷屈着,叶和叶拥挤在一起,无法舒展。按我老家人的说法,这是聋棵了,就是枣树的一种疾病,很难治愈。

我又一次请教大师的结果是,让我到了冬天将树冠全部锯掉,就像做截肢手术,只留下树干一根桩子,待到第二年春天重新发芽,这样兴许会好,兴许不会好,但再无其他的好法子可想。
秋天过后,万木开始凋零,早已发黄的枣叶也跟着落了,望着那一蓬零乱的枣树枝,我下狠心开始为它“刮骨疗毒”。
我将新买那把锯子锋利的、光闪闪的、无情的锯齿,搭在树干分岔的地方,一下下地锯割起来。我的心也随着锯齿的啃噬而隐隐作疼。
为了引导树干第二年继续发芽,我没有将锯掉的树冠扔掉,而是把它放在树干根部,让枣树能感觉到那曾经的一树繁华,不是远去的梦幻。
冬去春来的时候,光秃秃如旗杆一样孑孓一身的树干,没有发芽,它干枯的皮肤上也看不出还有生命体征,一切都在证明,枣树死了。
记得当时我骂了一句从没有骂过的脏话,因为它太让人失望了。
我一时拿不准枣树的根是否还活着,就溜着地平线把它的树干也给锯了下来,这样一来,如果树根还活着,就不影响它继续发芽,如果树根也死了,锯下来的树干就可以作成一根拐杖,让我用它去不断敲击大地,叩问自然为啥容不得一棵辛勤的、只有贡献而无索取的枣树,存活在天地之间。
又是几年过去了。
那根坚硬的、宁死不屈的、削去了树皮的拐杖,在我手中被磨得油光铮亮,有人说这亮光就是包浆,这根枣木拐杖已经升值了。我对这种以升不升值论长短的话,从不在意,因为再好的包浆,包住的也只是一团失去生命力的枯木,怎能与年年开枝散叶、岁岁增加年轮的鲜活生命相比。
我之所以不离不弃地总将枣木拐杖握在手里,是因为千敲万击的叩问之后, 沉默不语的大地,至今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但是,有一天,我真的做了一个关于枣树拐杖的梦。
我梦见它又在土地上发芽了,树冠如华盖,枣儿如玉铃,树下还有一群孩子在尽情地玩耍,纯真而欢乐的笑声飞扬在风中,让整个城市都沉浸在他们的喜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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