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心灵的港湾;故乡,游子的避风港。无论身处何地,心灵的一隅、情感的一角,总会给家乡留足安放的地方。
思乡之情似乎是中国人与生俱来、难以割舍的情节。在这种原始的情感驱动下,回家,成为每个人重复无数次、穷其一生都在做的事情。人的一生都走在回家的路上,小时候,放学了,要背着书包欢快地跑回家;长大后,放假了,要背起行囊长途跋涉回到家。
我的家乡在豫西新安县境内的石寺镇,是一个位于邙山脚下、畛河岸边的小山村。自打记事起,仅有一条窄窄的柏油公路从村口经过,公路沿着畛河堤坝向两端延伸,向西可以到达石寺街上,向东可以经寺村大桥跨越畛河通向县城。公路是畛河川里几个乡镇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一直到我高中毕业,这条沿河公路陪伴我走过了十几个春夏秋冬。后来,小浪底水库建成蓄水,公路大部分都淹没在水面之下,但是,关于路的一切早已像符号一样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记忆之中,公路两侧是两排高大的白杨树,像仪仗队一样挺拔,守护着路上的各色行人。儿时的故乡,物资还比较匮乏,生活所需的油盐酱醋和衣衫鞋袜都要到镇上的集会上去购买。石寺街的集会规模很大,各种店铺鳞次栉比,各种百货应有尽有,还有服装展销,吸引了方圆几十里大量的赶集人和商贩,把小镇围的熙熙攘攘,看上去蔚为壮观。小时候是渴望赶集的,虽然镇上离村子不远,总觉得像是另一个世界。集会散后,回家的公路上就热闹起来,人们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家赶,有坐三轮车的,也有骑自行车的,还有挤农用拖拉机的,更有第一批富起来的人,骑着摩托车飞奔着呼啸而过的,总能引起人们羡慕的眼神。而我总是跟在妈妈的身后,沿着公路一步一步走回家,只为了节省5毛钱的车费。说实话,在我幼小的心里,其实是期待着自己也能坐车回家的,哪怕是挤在破旧颠簸的三轮车上。
沿河公路还承载了儿时的许多欢乐。大多数时间里公路都是安静的,车流并不算多,路的北侧是一字铺排的村落和成片成片的农田,一派宁静闲适的田园风光。我和小伙伴们经常沿着公路推铁环,因为柏油路面要比村里的土路平坦的多,大家你追我赶,连续跑上几十分钟,铁环倒也不会绊倒停止,那种感觉像是自己在驾驶一辆心仪的车子一样,过瘾极了!
1998年,我考上了位于新县城的县一高,这应该算是我第一次离开父母、离开小山村出远门吧。那时候的新县城建设正处于起步阶段,仅有部分政府机关办公,人口和商业中心还位于老县城。县城北部的枕头山还是一片荒山秃岭,山下的连霍高速公路还正在开挖路基,纵贯南北的旅游交通大动脉246省道还只是停留在纸面上,何年何月动工尚不知道。高中时候每月过一次“大星期”,休息两天,我总是在国道边等开往山下的公共汽车。十几个座位的小中巴车每次都坐不满,司机为了多载客还会在县城或者庙头故意绕上一圈,路上也是走走停停,到了石寺大桥后,我还要再转三轮车才能到家,不到三十公里的路程,常常要走上将近三个小时,平生第一次感觉回家的路是那么的漫长。更有甚者,班里有家住峪里乡的同学,半年才回一次家,家里也没有电话可以打,这对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是怎样一种心理煎熬啊!
印象特别深刻的是1999年夏天,高一放暑假回家的那次,畛河发生数十年不遇的大洪水,上孤灯村以下的沿河公路多处被冲毁,公共汽车只能行驶到董沟村就折返回县城了。望着浑浊湍急的河水,我一时不知所措,后来在附近村民的引导帮助下,我们几个学生踩着河里的垫脚石小心翼翼地过了河。沿路随处可见塌方的路基和洪水退去后留下的泥沙和杂物,地里的玉米苗全部倒向下游的方向,看起来着实让人觉得可惜。几经辗转回到家中,我已经是筋疲力尽、满身泥污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离家的距离也越来越远。逢人渐觉乡音异,却恨莺声似故山。2002年,我到江苏上大学,毕业后返回河南工作,我几乎每次小长假总要回家。一开始是乘坐绿皮火车,到洛阳火车站转车回家;后来郑西高铁通了,乘坐高铁动车组到洛阳龙门站就变得更加快捷了;最近几年,我都是自己开车回家,走高速公路直接到县城,然后沿着宽敞靓丽的246省道,不到半小时就能到家。回家的路变得越来越方便了,路上的车流也不断增多起来,有城里人下乡走亲戚的,也有村里人进城办事的,还有外地人来新安旅游观光的,络绎不绝的车流构成新安大地上一道流动的风景线。
如今,新安的交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洛新快速通道、新310国道横贯东西,246省道、磁五仓公路、庙石公路纵横南北,条条通衢大道组成新安交通的骨干。经过多年建设,新安成为了全国首批“四好农村公路”示范县,一条条平坦美观的乡村公路宛如新安大地上的“毛细血管”,串连起了座座村落,织密了新安路网,方便了千家万户。现在每次回家,我都喜欢走不同的路,只为了多看看家乡的新变化。特别是沿黄生态廊道贯通以后,一路湖光山色、山环水抱,成了名副其实的“网红打卡地”,走在这样的回家路上,一种自豪、美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寒来暑往,岁月侵蚀。家乡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许多新变化,但走得越远,家乡的身影却会越清晰。一路走来,不变的是挥之不去的乡情,变化的是回家路上的风景。回家的路,正在变得越走越美、越走越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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