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二次下乡之二——遭遇1971年夏季洪水

鑫莹

             1971年7月31号我去公社商店买东西，碰巧看到随父母下乡的姨妹放暑假来她二叔家玩（她那年才十岁），我就跟二姨父（姨夫的弟弟）说一声把她带回青年点玩两天，姨妹很高兴地随我来了。

       公社离秀匠大队八里地，走时天空是万里无云，快到褚贵大队离青年点只有二里地的时候，天突然就暗下来，接着，刮起一阵凉风，大块乌云聚集到我们上空，一阵响雷随即豆大的雨珠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倾盆而下…，雷声时起彼伏…。无论我们怎么加快速度，还是成了落汤鸡。

        刚开始，我们还顾及衣服，怕衣服湿了。可是，瓢泼似得大雨伴随着向我们迎面刮来的大风，使我们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感觉像是谁拿着水龙头往我们身上浇似的，只几分钟的时间浑身就湿透了，连鞋子里也灌满了水。我领着姨妹深一脚浅一脚的一路小跑，几次都险些滑倒。好容易到了青年点，站在外屋没等进屋，雨水就顺着紧贴身的衣服往地上淌，不一会地上就湿了一圈。

       我顾不得多想拽着姨妹进到我们女知青住的东屋，打开我独有的帆布箱拿出我的衣服给她换上，她穿着我的不合体的大衣服，高兴地在炕上跳起新疆舞。衣服来不及也没地方晾，我把我俩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洗脸盆塞进了草垛里。

       大雨从31号下午一刻不停地下着…第二天早上四点，当我们还在睡梦中，大队革委会主任就在广播喇叭里喊：“发大水啦！社员们快起来到各小队把稻种装上，把队里的财产架到安全的地方。”主任在广播里反复喊着上述那些话。由于风大雨急，广播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一激灵起来了，姨妹还在睡。青年点的房子正对着河道，广播里又在喊：“大水进村啦！老人小孩不要动！一会解放军就来救你们。”听到广播里这么说，我和点里的几个知青赶紧往队里的仓库跑去。刚出院门，只见河水打着漩涡汹涌地向村子开进，水深已经到小腿肚子。

       我急急地往仓库赶，又忙不迭地抢装稻种，装着装着发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原来同来的几个人，都悄悄走了。队长一看就剩我一个人，催促我赶快走。我独自回青年点时，水已经到我的腰部以上，在水里踉踉跄跄往青年点赶，等我回到到青年点，炕上只剩我的一套行李凌乱地堆在那，心里感到一阵发凉，好在我姨妹已经让驻军开着救生艇带到哈大公路上。我松了一口气，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这时民兵连长进来，帮我把行李放到房子斜梁的最顶端，笑着对我说：“这回你放心吧！水进屋淹到谁也淹不到你的行李了。”我出去时，水已经进屋并且快要上炕了。

        这时，广播里又喊：“大队的猪跑了，哪位社员看到赶快把猪赶到公路上。”我正好就看见猪凫着水在水上漂着，像是受了惊吓四处乱窜。周围没有第二个人，我趟着齐胸深的水，心里害怕极了，因为我不会游泳。尽管这样，我还是在水上拽到一根木棍，踉踉跄跄地把猪聚拢到一起，把它们赶到地势较高的地方，随后又赶到哈大公路上交给了老猪倌。当时没时间想后果，把集体的猪抢救出来是我第一个想的事，好像是一种本能。

       到了哈大道上，碰巧遇见区团委开车送饼干来了，我那不知愁的姨妹正在站队领取我的那份早餐呢。后来，大队要我们女知青组织所有社员（主要是老弱病残的），全部转移到离大队五里地（属于红菱公社）的张良大队小学校去住，全体社员在那个小学的教室里打地铺暂住，等大水退了再回村子。紧接着，区防汛指挥部就设在我们大队社员暂住地隔壁。主任安排我们几个女生在那给大家做饭，粮食是跟那个大队借的。

       又不知什么时候，做饭的就剩我一个人了。自然借粮食也是我出面承担，有的社员就让我找主任，让主任出面借粮食。可是主任一直在哈大公路上，观看汛情。我顾不了那么多，就自告奋勇担当借粮做饭、宣传、安抚的重任。

       连续五天，我做了五天的饭。我姨妹当天中午就让我姨父接回家了，我这下更无牵挂。找了两个社员帮忙每天做两顿大锅饭（大约有一百来号人），空余时间给大家读报纸，还得劝慰想家的社员。我做这些从没想到有什么委屈，或者有什么抱怨。一切顺理成章，没人做我就做了，活总得有人干的，不能都到抢险一线去，后方的老百姓怎么办？

       这一切，我没想到区防汛指挥部的领导们都看在眼里。五天后，大水退了也确信再也不会有洪峰来了，这才组织全村老弱病残回村。我照例回到青年点，收拾被水浸泡过的有着厚厚的淤泥的屋地，还没忘在草垛里找出那天大雨浇湿的衣服，已经发臭。听说，我们大队青年点这次在抢险救灾中立了功，沈阳日报社记者上门采访这些抢险英雄，这些事我都不知道。当该采访的都采访完后记者找到我，我正在费力地搓洗发臭的衣服。不过，我好生纳闷：我也没干什么，没上前线、没跟在领导身边，只是做了五天的炊事员采访我什么呢？后来才知道，听说记者采访青年点的所有在哈大公路陪着大队和区防汛指挥部领导的人员，唯独没人采访我，防汛指挥部的头老宋知道后，大发雷霆：不采访谁我都没意见，不采访小王就是不行！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被采访了。

        经历过那个时期的人都知道，文革时我们这些人别的没学着，毛主席语录都背得滚瓜烂熟，都是学毛著积极分子。所以，沈阳日报社记者采访我时，问我：“是什么力量让你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自己把猪赶到哈大道上的？”我当时没加思索脱口就说：“我在心里背着毛主席语录——这个军队具有一往无前的精神，无论在任何艰难困苦的场合，只要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要继续战斗下去。”我不是编的，我在赶猪时就是这么想的。他接着又问：“当剩下你一个人时，你为什么还坚持给老百姓做饭、读报、安抚他们？”我又是引用的毛主席的话来回答他们的：“我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人民好比土地。我们到了一个地方就要同那里的人民结合起来，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我是接受再教育的，就要和老百姓打成一片。”

         后来报纸出来了，我说的话被原封不动地登出来了。


                                             （未完待续）

鑫莹

不知什么原因，排版总是不尽如人意。反复数次不能按照我想要的格式，真是迷糊。

浅草

想起了金训华。值得吗？我后来想起他，很惋惜，那段历史造就了一批英雄。
包括刘文学。我们都应该反思一下。我在那个历史时期，干得也不要命啊！

潇洒

欣赏鑫莹老师的佳作 那个年代 那个年代的人都有很多无奈的事情 无奈的思绪 记住时代风华 留作未来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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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感人

老哥

写的真好，只有亲身有过那段经历的人，才能写出让人感动的真实故事。雷锋、郭明义是我们弘扬的楷模。但我们身边，真的也需要有你这样淳朴的好人，你一定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好人。向你学习！

心语

浅草

后边那一句。要记着。要和老百姓打成一片。

鑫莹

浅草 发表于 2013-11-14 13:08
想起了金训华。值得吗？我后来想起他，很惋惜，那段历史造就了一批英雄。
包括刘文学。我们都应该反思一下 ...

我是幸运的！如果我当时被掀倒...。现在想想多么不值！我们太轻贱自己的生命了。可当时就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