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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兰当为王者香
泽兰,正名白头婆,又名孩儿菊,菊科泽兰属,学名Eupatoriumjaponicum Thunb. 多年生草本,高50-200厘米。头状花序在茎顶或枝端排成紧密的伞房花序,花白色或带红紫色或粉红色。茎叶有香气。
凡说兰,格古通今,莫不从屈子到孔子:世人皆知“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夫兰当为王者香”。只是,这两位先贤说的兰真的是如今所说的国兰之兰吗? 考其渊源,孔子说这话时候的情境再现,是这样的:“孔子周游列国,诸侯不能用。孔子自卫返鲁,过隐谷之中,见香兰独茂,喟然叹息道:‘夫兰当为王者香,今乃独茂,与众草为伍,譬犹贤者不逢时,与鄙夫为伦也。’于是止车,援琴而歌,托兰为辞,自伤不逢时,作《猗兰操》: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关于这个让孔子停车作曲的兰是什么兰,后世——不是现在,是几百年前的明朝,已经没多少人知道是什么植物了。当然李时珍老师是知道的,《本草纲目·草部·兰草》篇上说:“熊太古《冀越集》言∶世俗之兰,生于深山穷谷,决非古时水泽之兰也。《遁斋闲览》言∶楚骚之兰,或以为都梁香,或以为泽兰,或以为猗兰,当以泽兰为正。今人所种如麦门冬者,名幽兰,非真兰也。” 这一大段的意思是:现在人说的兰,是生在深山幽谷的兰花,不是古时水泽湿地边的兰草。楚辞离骚中的兰、传说中提取都梁香的兰,就是泽兰或猗兰,以泽兰这个名字为正名。今天大家种的兰花,叶子像麦冬的,是幽兰,不是真兰(真正的古代人说的兰)。古代的兰草,今天俗称千金草,或者叫孩儿菊。 这里又出现一个我们熟悉的名词:都梁香。南北朝时吴钧的《行路南》里有“博山炉中百合香,郁金苏合及都梁”。《诸经要集》中说:“一都梁香,二藿香,三艾香,合三种草香挼而渍之,此则青色水。”四月初八浴佛节,这一天寺院要取五色香水灌沐佛像。青色水之一来自都梁香,需要用泽兰来浸。 用泽兰浸水浸油,得到的有香气的水和油。这香水香油在最初并不是用来浴佛,而是美容美发。这有一个专用的名词:兰泽、兰膏,孟晖的《贵妃的红汗》一书里对此有详细的介绍:“宋玉《神女赋》中已有‘沐兰泽,含若芳’的形容……兰泽制作的基本原理,是把兰草放入油里浸润,让香精浸到油中,所以庾信《镜赋》中有‘泽渍香兰’之句。”由此推论,屈原的“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并不是种来看的,而是有所用。 吴其浚在《植物名实图考》中说:“兰草……此草竟体芬芳,与泽兰同功并用……香能去秽,辛可散郁,较之瓯兰诸品,为益孰多?彼一茎一花、数花者,露珠一干,清香顿歇,茅叶肉根,都无气味,归之群芳,以悦目鼻。”瓯兰便是春兰、兰花。在他看来,春兰茅叶肉根,哪里比得上佩兰一丝一毫。他还为兰草之名为瓯兰所夺愤愤不平,“瓯东鱼魫之花,徒以异馥,篡此香名。”又说兰草“当为王者兰,乃与众草伍。兰不逢时,与人何异?”其悲愤之情,跃然纸上。末了又说:“本草亦载兰汤,今之兰岂能浴?”看到这里我都要笑出来了。就是呀,稍一分析就当明白,那娇嫩的兰花能丢进热水里浸出香气来洗澡吗?热水一泡,早就烂了。 去年10月,我去武夷山,在岸上九曲行走时,一处水沟里长满了开白花的草,沿着水沟来的方向,直往山涧里延伸。仔细一看,原来是泽兰。它确实是生长在水泽的地方,白蒙蒙一片,嗅之有清香。在自然状态中,它确实和杂草共生。但它的生命力是顽强的,在人工垦殖过的山坡边,几百年的茶山里,只是一处山间的水沟,就蓬蓬发发长出这么大一片来。恰如孔子所唱:“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今天之旋,其曷为然。”也如屈原之歌:“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冀枝叶之峻茂兮,原俟时乎吾将刈。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世道再艰难,君上再昏庸,小人再得志,都不能改变有品格之人的节操。在遥远的时空里,不同的境遇命运、不同的山川大泽,面对相同的泽兰芳草,屈原和孔子的心灵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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