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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荔枝贡与赏:内里有乾坤 作者:董建中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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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2 17:33:0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zxcvb 于 2015-10-2 17:42 编辑

清宫荔枝贡与赏:内里有乾坤 


官员因得到皇上荔枝赏赐而谢恩的奏折,时常可见,有的虽字面说是鲜荔枝,
实是蜜浸荔枝,赐真正鲜荔枝很少见。相比较来说,
朝中特别是皇帝身边的大臣得到鲜荔枝赏赐的机会要多得多。
  
无论“贡”或“赏”,都不过是专制时代高高在上的皇权展示自身力量的一种方式而已。
图为清宫御用洋画家郎世宁所绘“乾隆朝哈萨克进贡图”(局部)。
  

     雍正二年(1724年)六月二十二日,直隶巡抚李维钧收到了雍正帝所赐两颗鲜荔枝,上折谢恩,雍正帝朱批说:“此物北方实属难得之物,即在庭诸大臣朕所亲信,不过间赐一二枚耳。”荔枝不再仅是水果,也成为了君臣密切关系的指示器。

  同时得到雍正帝赏赐鲜荔枝的,还有年羹尧。与一般让递送奏折的家人等顺便捎回(包括上面李维钧)的赏赐方式不同,这次是专门派人经官方驿站送去。雍正帝甚至就此亲笔给年羹尧写了朱谕:
  鲜荔枝最难待时。今因六天驿程,或者到来亦未可知,所以撞造化,给你带来,到时不知如何。鲜荔枝,不得到你尝尝,朕不如意,所以勉强寄来。或因朕加恩之诚,鲜好到来,亦未可定。
雍正帝写给年羹尧的“荔枝赏”朱谕


  非一般恩赏
  大概认为可给年羹尧意外惊喜吧,雍正帝心里先激动了,写得有点语无伦次。这么好的东西,不让年大将军尝尝,委实过意不去。时间都算好了,走驿站,荔枝用六天能从北京到西安,至于到时是好是坏,实在没有把握。但还是希望,鉴于自己内心之诚,老天会给面子吧。
  六月三十日,年羹尧接到驿递而来的物品,除新制珐琅鼻烟壶二件、各种新茶四匣外,就是雍正帝的朱谕,当然还有荔枝。不是一两颗,而是四颗啊。
  年羹尧看到,“竟有一枚颜色、香味丝毫未动”。年羹尧“东望九叩,默座顶礼,而后敢以入口也”。
  接着年羹尧向雍正帝特别解释道:由于“沿途水阻”,这次驿递用了九天时间,因“长途暑候,马上九日,而留一鲜荔枝完好如新,此固上苍有意明示,以天人交感,君臣交孚,一诚所格,至于如斯”。  
  由于比预计送达日程迟了三天,若硬说荔枝都是完好的,那“无此物理”,是不可能的;若直说全都坏啦,“则圣主加恩,无以显应”,更是不可能了。
  年羹尧如此一番说道,雍正帝不禁感叹:“真奇才!”“非锦心秀手,何能如此令人快心悦目之。”
  从这次非同一般的荔枝赏赐看,这时二人的君臣关系极欢洽。身为川陕总督、抚远大将军的年羹尧,在这一年三月刚刚平定了青海罗布藏丹津叛乱,取得了雍正帝即位以来的“第一武功”,这对于新任天子的统治(当时还不是很稳定)来说,是最有力的支持。雍正帝的心情,在他给年羹尧奏折朱批的一句话里表露无遗:“总之,我二人做个千古君知遇榜样,今天下后世钦慕流涎就是矣。”
  至于君臣交恶,那是后来的事,不能将此时的赏赐与言语,判定为雍正帝给年羹尧灌迷魂汤。
  官员因得到皇上荔枝赏赐而谢恩的奏折,时常可见,有的虽字面说是鲜荔枝,实是蜜浸荔枝,赐真正鲜荔枝很少见。相比较来说,朝中特别是皇帝身边的大臣得到鲜荔枝赏赐的机会要多得多。有时,他们会将这种恩赏记录下来。

嘉庆帝还是皇子时所作《恩赐荔支恭纪》诗


  寻味谢恩诗
  乾隆十一年(1746年),内阁学士沈德潜(1673~1769年)因原配夫人病故,得到乾隆帝特别允准,返籍料理丧事。回到朝廷后,适逢皇上赏赐荔枝,沈德潜注意到,王公得到两颗,大臣只有一颗,而自己却是两颗。对此殊恩,他感动不已,专门作诗一首并呈御览:
     

  丹荔当年贡七闽,盆中采摘赐尝新。攀归二颗争传看,共道天家厚老臣。

  乾隆三年,66岁的沈德潜中举人,第二年中进士。乾隆七年有次考试,乾隆帝当众称呼他为“江南老名士”,这为他邀得了盛誉。沈德潜写上面这首诗时,已75岁高龄了,确有资格自称“老臣”。“破格”多得一颗恩赐荔枝,在沈德潜看来,无疑是君臣间一段佳话。

  但清宫里也有与恩赐荔枝有关的诗作,读来颇耐人寻味。
  嘉庆帝(颙琰)登极后,将他皇子时的诗作刊行,称《味余书室全集定本》,有一首《恩赐荔支恭纪》(见卷三):
  包贡年年闽峤南,颁来绛实共分甘。轻红染就香偏馥,烂紫敷成色正酣。
  琼液生津凝碧椀,锦肤映肉胜黄柑。拜恩何幸尝仙品,一颗骊珠圣泽含。

  先写荔枝来自福建,接着是对荔枝色香味的描述,最后是圣恩赏赐。表面上平淡无奇,且荔枝是一颗,还赶不上沈德潜的待遇呢。
  但仔细翻看整个诗集,就发现问题了。这首诗作于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是诗集中唯一记述得到恩赐荔枝的作品,而当了三十多年皇子的颙琰,绝不可能只这一次得到父亲赏赐荔枝,如五十一年有首诗就名为《荔枝》,但诗句无恩赐内容(见卷二十二)。还是四十一年,颙琰又写了一首《赐哈密瓜恭纪》(见卷四)

  更值得注意的是,在《味余书室全集定本》三千二百多首诗中,只有这两首是写恩赐食物的,恰又在同一年。颙琰为何如此郑重书写呢?“一颗骊珠圣泽含”,只是简单的圣泽吗?《赐哈密瓜恭纪》一诗中有云“绵绵瓜瓞沾天泽”——“绵绵瓜瓞”写瓜大小成串,除表示“子孙昌盛”之意外,是否隐有所指呢(当时颙琰自己还没有子嗣出生)?
  这不禁让人联想到:乾隆帝在三十八年冬将颙琰立为储君,但极其秘密,只是将此事告诉了军机大臣,密匣诏书中所书何人则未明示。颙琰本人肯定也不知道。难道三年之后的这一次荔枝与哈密瓜赏赐,让颙琰对父皇的微妙心思有所觉察?

  这又进一步让人联想到:雍正元年祈谷大典之后,雍正帝在养心殿召皇子弘历(也就是后来的乾隆帝),赐尝一小块肉,弘历发现只他一人,弘时与弘昼等兄弟并不在场,而这块肉本是大典上祭献给上帝的小牛肉,由雍正帝带回宫的。
  登极之后,乾隆帝说当时他就悟出了其中的深意。那么,乾隆四十一年他赏赐颙琰的荔枝、哈密瓜,是否如乃父雍正帝当年一样,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吗?
  可惜,颙琰这两首诗并无注文,当然他也不可能在注文中明言或作任何暗示,否则“秘密立储”也无秘密可言了。故上述推测是否有理,还有待挖掘其他相关史料作为旁证。

  “妃子笑”真相?
  能诗善文的清朝皇帝们,有时也将荔枝入诗。乾隆帝一首名为《荔枝》(御制诗四集卷八十三)的诗,值得注意:   
  分根植桶土栽培,度岭便船载以来。经宿败而人马毙,紫微诗句涉虚哉。
  “紫微”指宫廷。乾隆帝吃着荔枝,抚今追昔,灵光闪现,挑起对唐朝宫廷荔枝“传统认识”的毛病来了。
  诗后有一长长的注释,指出过去人们的错误有二,其一就是“经宿败”。乾隆帝鉴于本朝荔枝由福建桶运而来的现实,指出杜牧“一骑红尘妃子笑”诗,以及“自南海七日而驰至长安”的说法不可信,因为那样一来,“其果必败不可食”。

  第二个错误是“人马毙”。乾隆帝认为,唐书等记载“多不实”,因为他了解清朝的驿递实况:报送军机要务,一昼夜驰六百里,加急八百里。要跑到这个速度话,每到一个驿站,必须换人易马,“岂有驰毙之事”!乾隆帝断言:“唐时驰进荔枝即真,亦断无不换人易马之理,一人一骑,岂能直驰数千里乎?”

  对于杜牧的《过华清宫》诗(“一骑红尘妃子笑”),宋朝时就有人根据史书记载,指出唐玄宗“以十月幸骊山(华清宫的所在地),至春即还宫,未尝六月在骊山也。荔枝盛暑方熟,词意虽美,而失其实”。

  可是,今天我们没有人从根儿上否认《新唐书·杨贵妃传》所说的:“妃嗜荔支,必欲生致之,乃置驿传送,走数千里,味未变已至京师。”既走陆路,清朝时“哈密瓜贡”的做法,也许可以参照——“起贡时,瓜只熟至六分,途间封闭包束,瓜气互相郁蒸,至京可熟至八分。如以熟八九分者贮运,则蒸而霉烂矣”。但问题是,通常离枝的荔枝并不能如哈密瓜那样能够“闷熟”而不损其色香味。

  皇家所好,臣下们自必绞尽脑汁竭力办到,且不计人力物力成本,历朝历代,莫不如此。那么,清朝人能想到船运荔枝树进贡京师,唐朝人是否也可以由驿站运送荔枝树,让荔枝自然熟呢?也就是说,不必“一骑红尘”,而是可以慢慢传送;荔枝新鲜到达,同样可以赢得千金难买的“妃子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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