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鑫莹 于 2013-11-27 20:38 编辑
由于我的到来给青年点带来了压力,显然涉及到以后的招工、升学的名额。这使得他们并不欢迎我来,再加上我一来还没有干一天活就当上小队的报道员,也使得他们很不舒服。虽然,我从不跟他们争任何关于利益方面的事,我还是成了众矢之的,这是我很快就意识到的。尽管客观上是这样,但我没有想跟大家分一杯羹的意思,再说大队选拔知青上大学也好、上工厂也罢,都是经过贫协选拔的,连知青自己都没权选,那就更不用紧张了,好坏都是贫协说了算。但是,初来咋到排外是肯定的,因为总有些人看我不顺眼。
另外,关于大队革委会主任我一定要重笔写一下的,他几乎控制着我的命运。我说几乎实际上在他当权的时候是肯定地控制着我的命运。我从来没有跟他有过正面冲突,想来想去就因为我是老队长提上来当报道员的,别的再也找不到理由了。一个19岁的女孩从充满幻想到只求安稳度日别再犯水土不服的病,兢兢业业做好领导交予的工作不出麻烦不出问题,没别的奢望怎么会得罪大队一把手呢?文革第一个造老队长反的造反派头,是这个村他们这个姓氏里的造反成功的典范。这个村里有吴姓和经姓两大家族,老队长姓吴、他姓经。 这个革委会主任壮壮实实的中年中等个头,上窄下宽的脸型、略显沉重的眼皮总是不那么畅快地抬起使得眼睛小了许多;硕大的鼻子和凸兀的嘴和眼睛比起来有些比例失调,从侧面看鼻子和嘴争相往前冲、不甘示弱地向人们展示着它们的优势;别看眼睛不大一旦正眼看你一眼,会让你心里发毛;嘴巴上永远叼着自卷的旱烟,往那一站就会将手背在身后,那气势就如一句东北话歇后语:倒背手进鸡架——不拣蛋(不简单)!好像随时准备作报告。而真的作报告的开头永远是高亢的“四个伟大”和耳熟能详的:在伟大领袖的英明领导下,国内外形势一片大好…等等从上往下排,一直排到我大队革命形势一派大好!…,这些套路施展完,开口讲正题之前最亲切的口头禅:“那哈么…我说…”云云一番再切入正题。顺便再说明一点,在讲话之前,会将永远叼在嘴上的旱烟用右手夹着,讲到激动处夹着旱烟的右手会像毛主席挥手我前进的那种姿势——向前摆动,坐在前排的人常常会有幸运的烟灰落在头上;永远戴一顶耷拉沿的帽子,哪天帽子换成新的了说明要出门开会或办事。
我的印象里,革委会主任经常到青年点男寝室的大炕上坐着摆划,他一去这些人都像众星捧月似地围着他坐,听他讲“过五关斩六将”的事,他不讲开会的精神只讲会议期间的花絮,讲到得意之处还把开会时去哪吃饭,都有什么菜详细描述,还把自己如何能吃、如何会吃叙述得有声有色,竭尽所能地展示他的天然优势;摆划到兴奋处干脆下地把别人给他做的一个不锈钢羹匙从钥匙链上拿下来给大家看:你们看!我随身带着这玩意儿,到了菜上来时大家伙跟着抢,我就拿这个家伙一撮,嘿!还真赶劲!比他们夹好几下都多呢!听得大伙都非常羡慕他,虽然吃不着也非常感谢他带给大家的精神会餐。那时候经常停电,讲这些新闻时都是在停电时候讲的,炕中间点根蜡烛,蜡烛摇曳的光把主任的形象无限放大投放到整个一面墙以至于拖到天花板上,大有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之势。 这种场合我绝对不想参与,想想自己的处境劝自己不要锋芒毕露,顺顺大流吧。假装怀着崇敬的心情赶去凑个热闹,每每都静静地躲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处,心情也如同这幽暗的角落,既无心跟着笑也无心跟着捧,似睡非睡地处于一个孤独无人的境地。从心里佩服这些人为博得主任的亲睐言不由衷地给他捧哏,好一派其乐融融氛围!对主任这样跟大伙讲述有失他身份的小小细节,慨叹自己的孤陋寡闻!他跟我谈话时可不是这样的,因为我跟点里王艳霞相对较好,我初来咋到是她陪着我到各处认门认户,讲述队里的情况还从生活上帮助我,尽管后来我得知她家是富农,我也没在意——那又怎么样?至少还是可以教育好子女吧?我们一直很好。(尽管发大水那天跟她借钱给姨妹买点心她没借) 他恰恰以我和王艳霞要好为借口,就在老队长调走的第二天,他找我进行了我来到这个大队后的第一次话,态度非常严肃几乎是正义的化身:“那哈么,我说…你想进步却离团远远的、离党远远的,你从来跟党交过心吗?你跟王艳霞在一起,你知道她是什么成份?她是富农成份是地、富、反、坏四类份子!是被打倒的对象!”我被他一席话说的像冬日里被人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到脚都冻透了,我不知道他对我成见达到阶级敌人的程度,我没找他汇报思想就是站在党的对立面?我跟他挨的上吗?他是大队一把我在小队干活我为什么要找他汇报思想?我不明白!接着他继续说:“对于这个人,我们已有计划准备开会刹刹她的嚣张气焰,你跟她在一起就是跟阶级敌人在一起!你要是不服,我们也会给你弄顶帽子戴戴。”我被他一席话说得再也忍不住就跟他吵了起来:“毛主席还说不唯成分论,要重在表现,你凭什么说她就是四类份子?”话没谈完我就走了,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这样吵下去没有结果只能加深矛盾。虽然不服气跟主任吵了,心里的委屈跟谁说去?回到青年点,空荡荡的女寝室就剩我和那位富农子弟(那天其他人都回家了),我们俩哭了一晚上。 我豁出去死也要跟他讨个说法!我的倔劲上来了,第二天我拿着主席语录找到大队主任反问他:“请你告诉我,我符合主席语录哪条够戴帽的?我到底做错什么?王艳霞又做错什么?我跟她在一起凭什么你说我跟地富反坏在一起?你能从主席语录中找出一条符合你昨晚说的看看吗?你若说不出理由你就是造谣惑众!”我一连几个问,他竟然一个也答不上来,最后跟我说:“那哈么…我说,我这不是吓唬吓唬你嘛!别怕!这不还没给你戴帽嘛!看你表现喽!回去吧!回去吧!好好干。”本来想义正词严地跟他辩论一番的,没想到让他这没厘头的话说得我哭笑不得。
后来王艳霞也找他谈了,他见她后反而夸了她一顿,说她干得不错大队正在考虑她的入团问题,把王艳霞说的满怀信心地回来了。 我无语、我迷糊弄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我的日子更难过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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