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原汤 于 2012-2-16 23:24 编辑
大 锅 大锅是大家根据他所做的工作和他的姓氏联系起来,叫熟了的名字,他真正的名字叫郭坚,一个坚挺的名字,如他本人一样,中等身材,黑红的圆脸,老是笑眯眯的小眼睛,厚实的身板,走起路来啪啪带响,那么有力,就是人们说很敦实的那种人,如形象相同的坚硬性格,说起话声音大、有些粗,笑起来也要把嘴扯到两边去。 刚到农场,大锅是我最早认识几个人里的一个,因为迎接我们新知青除了干部们,就是食堂了,大锅就是食堂做饭的伙头军。我们这批知青由一个老师带队,坐着敞蓬汽车,大冬天零下二十几度,一路几百公里的路程,早就冻饿难忍了,屁股没坐热乎,就被召集食堂吃饭,迎接我们的就是大锅和一个做饭的女知青,他们早已把米饭和菜汤摆在了长条桌子上,饭是热的,汤也是热的,哪管那些,先把肚子填满再说,大锅不停的给大家填饭,知道大锅名字是领大家进食堂的知青干部叫的,吃着饭想着这名字有些好笑,食堂就不该用姓郭的人,马上就能想到做饭的锅上面去了。食堂的大锅确实很大,吃过饭在食堂内四处瞧看,不由自主的停在两口大锅前,大锅告诉我这是三十二印的锅,是最大号的,人多锅也小不了。我眼光移向大锅笑了,这就算认识了大锅。 一天要吃三顿饭,与大锅接触也就最多,饭盒和饭勺的关系,一付笑脸和一付回笑脸的关系,彼此没有几句语言沟通,日复一日,我们下地劳动,大锅为我们做饭,也就有了种默契关系了。 入夏,稻苗已有两匝高了,一望无边绿油油的,我们到农场第一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色,劳作的疲劳感也就蒸发了,下工定要狠吃一顿,尽情享受一下。没有想到出事了,破坏了美景,赶走了食欲,出事的就是大锅。这天下午食堂没米了,他赶马车到粮库拉粮食,到加工厂磨完米,往回走的路上,与拖拉机追逐中,马车毛了,狂奔起来,而一边的拖拉机也没有减速,远远的一群孩子走在路边,情况紧急,大锅死死拉住辕马,使出最大的力量,马车翻了,车辕杆压在了他的身上,压塌了他的肋骨,送到医院因流血太多他没有醒过来,下工的知青们赶到医院,他已在太平间里,知青们哭喊着,我们有的是血,可是太晚了,他没救了,不知是爱是恨,他每天为知青们的吃操尽了心血,怎能不爱,每天端起饭碗就想起他,真恨人! 召开大锅的追悼会,他父母都没有来,只有他唯一的哥哥来了,也是知青,比他早下乡两年,他父亲是牛鬼蛇神还在押,组织上没批准来追悼,因他父亲的问题,他母亲精神不好,这事怎敢告诉她呢?参加追悼会的都是知青,而且很简单,作了个生平介绍:郭坚同志,1970年来农场,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中,吃苦耐劳,表现良好,被组织安排在食堂工作中,积极好学,团结同志,正在接受团组织考验,不幸在车祸中丧生,我们失去了一位好同志,让我们大家记住他吧!我这才知道大锅只比我早来一年,他不过在农场一年半。 六个知青抬着他的棺材在前边走,后边跟着大队知青,不时传出女知青的哭泣声,他的棺木是连夜用大队部盖房子剩下的木板钉起来的,很薄的棺材只能用绳子捆起来,老坟地离的很远,男知青们不时默默换下抬棺材的知青,墓坑是早已挖好的,好大一片坟地,大队干部引导至墓坑,指挥着下葬。这次下葬知道了更惊人的信息,坟地一测还有四个坟包,都是从1963年开始知青下乡以来,死去的知青坟地,大郭排在第五个,每个坟包旁有一棵槐树,上边刻了死者名字,因槐树每年都长粗,颗过的名字已看不出来了,前几年出差经过农场,我在此停留,根据记忆还找到大锅的坟包,长满了高高的草,坟包也很小了,我用从老乡借的铁锹给五座坟培了土,从新用刀子在大锅那棵槐树上刻下他的名字,其他四位知青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因知青都回城了,那里也找不到认识的人,问老乡大多是以后从外地迁移过来的,根本不知道还有知青埋在这里,想从新了解一下这里的变化已成为不可能。 大锅的死,知青们很久都沉侵在痛苦中,我也很悲痛,很久打不起精神,想想我们相识不过半年多,相互间也没有说过多少话,他家的情况也是出事后才知道的,我对他的印象也只是觉得他对人挺好,这悲痛从何而来,是受大家悲痛的影响,不是,事件过去很久了,大家不再提起此事,我仍然没有从悲痛中解脱出来,若干年后提及此事,仍然很悲痛,但我知道从何而来了,那是知青的情谊深如海,磨灭不掉的记忆。 原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