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为我做鞋垫儿

兰天

父亲为我做鞋垫儿

我父亲是个手艺人，读过四年私塾，在他们那个年代就算小有文化了。在我的记忆里，他从不发火、发脾气，对我们儿女或外人，也没说过一句粗话。我记得最深的是他常说：上学就好好念书，听老师的话；上班了，就好好工作，听领导的话；有了闲空，就多学份手艺，艺不压身啊。     1960年我在西安工作，每月工资42元钱，我月月寄家20元，贴补家用，供弟、妹们上学。有回我收到父亲用铅笔写来的一封信，他写道“我和你妈身体都好，日子虽紧巴点，家家都一样。你不用邮20元了，邮10元吧，自己留点买书吧，你不是最爱看书吗”。读了信，让我心头一热，眼发酸！     1965年夏天我回沈阳探亲。当时年青人大都穿胶鞋，线袜子。线袜子不经磨，几天就会磨出个窟窿。我为了省钱，就光脚穿鞋。这一来脚出汗，鞋里滑，气味“赶人”是跑不了的，而且脚气严重。     父亲看到了，就每天在院子里晒一盆水（让水温高点），并催促我洗脚。等我回到西安不多天，收到父亲寄来的一个小包裹。打开一看，是10双黄布鞋垫儿，缝纫机的针脚整齐又漂亮。包中小纸条上写：“我自己打的袼褙，结实，你每天换洗一下，省得宿舍里有味烦人，脚气也会好了。父字。 ”     早上一起来，当我把脚伸入鞋里时，那干爽舒服的接触，让我觉得父亲就在我身边，好像问“觉得咋样”？从此，我每天下班就刷洗鞋垫儿，换干爽的。宿舍的同事都羡慕我有个好爸爸，同时“物质这么富有”。就这样，我穿烂一双，就拿出一双新的，得意的很。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享受着鞋里不再湿滑、脚气病也好了许多的生活。可当我用上第九副鞋垫时，我从哥哥的来信中得知父亲肺病复发并退休了。我难过，心痛，几回在梦里见到他和善的面容，我泪流满面。同时我也知道，他再也无力为我缝制鞋垫了。于是，我把那第10副鞋垫用纸包好，藏在衣服包里。后来我有了自己的小家，便将这双鞋垫放在书架里，至今，这鞋垫与我写的几本小书，一同摆放在我书架的最上层。当然，还有他用铅笔写给我的几封信。     “你不用寄20元了，邮10元吧，自己留点买书吧，你不是最爱看书吗！”几十年，他的话，让我有了半屋子书，有了点文化。 □张蓬云                                                                                                                                    摘自《辽沈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