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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渴望宁静,就像我现在,那种尖锐刺耳的电钻声和闷雷般的砸墙声就在我耳朵边上一直不停地轰鸣,它来自邻居家正在装修的房间,已经持续了三个多月,不知还有多久才算完。在电钻声短暂的停歇中,我听见了《致爱丽丝》,钢琴声,但这声音早已被反复复制和强调,从六楼到二楼,从ABCDE座的每一扇窗口,传来的都是《致爱丽丝》,贝多芬的一首钢琴小品就这样变成了声嚣的狂轰滥炸,那些渴望成为钢琴天才的孩子们在家长和钢琴老师的期望下,他们弹出的《致爱丽丝》已经到了勾魂摄魄的程度。我请求他们能给我片刻的宁静,他们可能会以为我是个疯子。 那个可怜的哲学家康德也遭遇了我同样的困境。他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沉浸得太深了,常常会忘了时间,忘了自己,但他常常被邻居家一只整日啼叫不止的公鸡打断思路。同我们现在相比他其实很幸运,那时还没有装修房子这种强大无比的噪音,如果他听见了,非疯掉不可。他是德国古典美学的奠定者,但他对一只公鸡的啼叫却感觉不到有任何美学的意味,就像我在孩子们苦练出来的《致爱丽丝》中感受不到丝毫美丽、单纯而活泼的少女性格的音乐形象。谁能让一个孩子停止弹奏?我已经反复交涉,最终的结果是用棉球堵住自己的耳朵。谁又能让一只公鸡停止啼叫?那个深藏不露的老单身汉,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走出了他思想的圣殿,一个精神巨人,一旦走进现实世界,立马就变成了一个不足五英尺的矮子。他开始和他的邻居交涉,他很理性,也很冷静,像他的哲学一样,但还是让人觉得十分滑稽可笑。康德向他的邻居请求,他愿以高价买下那只公鸡。这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但那位邻居却执意不肯割爱。他们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这位理性得近乎刻板的矮子,实在难以理喻,一只公鸡的啼叫,何以会打扰他的生活呢? 在反复多次交涉之后,康德无可奈可,只好搬家。这也是我此刻的想法。康德需要搬到一个没有公鸡啼叫的地方去,我想要搬到一个没有电钻声和《致爱丽丝》的地方去。康德搬走了,假如时光倒流两百年,你也许会看见一个不足五英尺的矮子,在东普鲁士柯尼斯堡一条栽种着菩提树的小道上悠闲散步,时间是每天午后三点半,就像精确的钟表一样守时,风雨无阻。他散步时闭口不言,只用鼻子呼吸。后来有人说,他的《纯粹理性批判》的前半部分,文字间充满了烦躁不安的噪音,大概就是那只公鸡的啼叫声吧,而后半部则充满了静谧幽深的思考,如同把你带入了一条宁静的林荫小道。在康德的墓碑上,刻着他这部书的最后一章中最经典的几句话:“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日新月异,不断增长,这就是我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定律。 ” 从一个沉思者的角度看,宁静是一种境界。它与寂静不同,寂静太冷,太空,隐含着肃杀之气。而宁静是一种温和恬静的氛围,似有如水的温柔漫过心灵。这种感觉最适合思想者,透明得可以看见灵魂深处的东西了。 □陈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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