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50年代以来工笔花鸟画创作观念的演变及其教学启示研究

龙凤

20世纪50年代以来工笔花鸟画创作观念的演变及其教学启示研究                              

2025-10-15 10:24                                        

发布于：北京市
   

摘要：
工笔花鸟画作为中国传统绘画的重要门类，其创作观念在不同历史时期呈现出鲜明的时代特征。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随着社会变革与艺术思潮的演进，工笔花鸟画在与西方写实主义、现代主义及其他绘画形式的交流碰撞中，实现了从传统审美范式向现代艺术表达的转型。本文系统梳理20世纪50年代至今工笔花鸟画创作观念的演变历程，将其划分为“写实服务期”“多元探索期”和“观念重构期”三个阶段，分析各时期在题材选择、形式语言、审美取向与文化诉求上的转变。研究指出，当代工笔花鸟画已突破“以形写形”的写实传统，转向“以心造境”的观念表达，强调个体经验、精神隐喻与跨媒介融合。
在此背景下，工笔花鸟画教学应超越单纯技法传授，引导学生理解创作观念的历史流变，培养其批判性思维与创新意识。本文提出“观念先行、技法为用”的教学策略，倡导通过经典案例分析、主题性创作训练与跨学科对话，深化学生对新时代工笔花鸟画创作路径的思考，为传统绘画教育的现代转型提供理论支持与实践路径。
关键词： 工笔花鸟画；创作观念；历史演变；艺术教学；20世纪50年代；现代转型

一、引言
工笔花鸟画起源于唐，成熟于宋，以“应物象形”“随类赋彩”为核心原则，长期服务于宫廷审美与文人意趣，形成了以写实为基础、以象征为旨归的传统创作范式。然而，进入20世纪，尤其是新中国成立后，社会结构与文化语境发生深刻变革，传统绘画面临现代化转型的迫切需求。自20世纪50年代起，工笔花鸟画在“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方针指导下，开始与写实主义、苏联美术教育体系接轨，其创作观念发生根本性转变。
这一转型不仅体现在题材的平民化、风格的写实化，更深层地反映在艺术功能从“怡情悦性”向“社会教化”的位移。此后，改革开放、全球化进程与当代艺术思潮的冲击，进一步推动工笔花鸟画走向多元探索与观念重构。在这一历史脉络中，创作观念的演变成为理解工笔花鸟画现代转型的关键线索。
当前，工笔花鸟画教学多聚焦于线描、设色、构图等技法训练，对创作观念的系统性引导相对薄弱。学生往往掌握传统技法，却缺乏对艺术史语境与观念演变的深刻认知，导致创作同质化、缺乏时代精神。因此，梳理20世纪50年代以来工笔花鸟画创作观念的演变轨迹，分析其内在逻辑与外在动因，并探讨其对教学的启示，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与现实意义。

二、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写实服务期的创作观念
新中国成立初期，文艺政策强调艺术为政治服务、为人民服务。在“改造国画”的背景下，工笔花鸟画被要求摆脱“脱离现实”的文人趣味，转向表现新时代的社会风貌与人民生活。
（一）“写实主义”主导下的题材转型
此时期工笔花鸟画的创作观念以“写实”为核心，强调“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画家深入农村、工厂、园林，对动植物进行实地写生，题材从传统的“四君子”“祥禽瑞鸟”转向日常所见的农作物、家禽、野花野草。例如，田世光的《和平之春》以鸽子与桃花象征和平，喻指新中国的安定繁荣；俞致贞的《棉花图》则直接描绘农业劳动成果，体现“劳动创造美”的社会主义价值观。
这种题材选择突破了传统花鸟画的文人化、贵族化倾向，赋予其鲜明的时代性与社会功能。艺术不再仅为“雅玩”，而成为宣传国家政策、鼓舞人民精神的视觉工具。
（二）“中西融合”的技法探索
在技法上，画家吸收西方素描的明暗、透视与解剖知识，增强物象的立体感与空间感。例如，刘奎龄、刘继卣父子在工笔动物画中运用光影塑造体积，使虎、狮等形象更具真实感。同时，色彩运用也趋于写实，减少传统矿物色的装饰性，增加环境色与条件色的表现。
这一时期的创作观念可概括为“以形写实，以物喻志”，即通过高度写实的技法表现现实物象，并赋予其政治象征意义。工笔花鸟画由此完成了从“传统雅艺”到“现代美术”的初步转型。

三、20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多元探索期的观念拓展
改革开放后，思想解放与艺术自由推动工笔花鸟画进入多元探索阶段。画家在反思“写实服务”模式的同时，重新审视传统美学，并吸收西方现代艺术观念，创作观念呈现多样化趋势。
（一）传统文人精神的回归
部分画家回归宋元传统，追求“格物致知”与“意境营造”。陈之佛继承宋代院体工致，但更重画面构成与诗意表达，其《秋塘露冷》以灰绿色调营造萧瑟秋意，体现“以景写情”的文人情怀。于非闇则在工笔中融入书法笔意，强调“书画同源”，提升作品的文化品格。
（二）形式语言的现代性探索
受西方构成主义、表现主义影响，画家开始关注画面的形式感与视觉张力。何家英虽以人物画著称，但其工笔花鸟作品注重平面构成与色彩节奏；江宏伟则借鉴日本画的装饰性与朦胧感，弱化轮廓线，强化氛围渲染，形成“新工笔”雏形。
（三）个体情感的表达
创作观念从集体叙事转向个体体验。画家不再局限于政治象征，而通过花鸟意象表达个人情感与生命哲思。例如，凋零的花瓣象征时间流逝，孤鸟独栖隐喻精神孤独。艺术功能从“教化”转向“抒情”与“自省”。
此阶段的创作观念呈现出“多元并存、兼容并蓄”的特征，为后续的观念重构奠定基础。

四、21世纪以来：观念重构期的当代转向
进入21世纪，工笔花鸟画在当代艺术语境下实现深度转型，创作观念从“再现自然”转向“重构意义”，强调观念性、批判性与跨媒介性。
（一）从“物性”到“心性”的表达
当代工笔花鸟画不再满足于描绘物象的外在形态，而更关注其内在精神与心理投射。画家通过变形、夸张、错位等手法，重构花鸟意象。例如，徐累作品中的鸟常被置于封闭空间或机械装置中，隐喻现代人的生存困境；张见则通过“薄纱”“镜面”等符号，探讨女性、身份与观看机制。
（二）跨媒介与综合材料的运用
创作突破纸本与绢本的限制，融入装置、影像、数字技术。例如，彭薇将工笔花鸟与手稿、信札结合，构建叙事性空间；郝量则运用3D建模与AR技术，使传统花鸟在虚拟空间中“重生”。
（三）文化批判与社会介入
部分作品具有明确的批判意识。如以濒危物种为题材，反思生态危机；以转基因花卉为意象，质疑科技伦理。工笔花鸟画由此从“审美对象”转变为“文化议题”的载体。
此时期的创作观念可概括为“以心造境，以艺问道”，即通过艺术重构人与自然、传统与现代的关系。

五、创作观念演变对工笔花鸟画教学的启示
面对创作观念的深刻变革，传统“重技轻道”的教学模式已难适应新时代需求。教师应引导学生理解观念演变的历史逻辑，培养其独立思考与创新能力。
（一）构建“观念—技法”一体化教学体系
教学应打破“先技法后创作”的线性模式，推行“观念先行、技法为用”的策略。在课程初期即引入艺术史、美学理论与当代艺术案例，帮助学生建立问题意识。例如，设置“花鸟画中的时间隐喻”“传统符号的当代转化”等主题研讨，引导学生从观念出发选择技法。
（二）强化经典案例的深度解析
通过对比分析不同时期代表作品（如田世光《和平之春》、陈之佛《秋塘露冷》、徐累《迷园》），引导学生识别创作观念的差异。可采用潘诺夫斯基图像学方法，从“前图像志”“图像志”到“图像学”三层解读，深化对作品文化内涵的理解。
（三）推行主题性创作与跨学科对话
设置开放性创作课题，如“城市中的野生植物”“记忆中的花园”，鼓励学生结合个人经验与社会观察进行表达。同时，引入文学、哲学、生态学等跨学科资源，拓展创作视野。
（四）建立动态评价机制
评价标准应从“形准色匀”转向“观念深度”“表达独特性”与“文化价值”，鼓励实验性与批判性创作，避免技术主义倾向。

六、结论
20世纪50年代以来，工笔花鸟画的创作观念经历了从“写实服务”到“多元探索”再到“观念重构”的深刻演变。这一过程既是社会变迁的视觉映射，也是艺术本体不断自我更新的体现。在当代，工笔花鸟画已超越传统审美范畴，成为承载个体经验、回应时代议题的重要艺术形式。
在教学层面，教师应超越技法传授的局限，引导学生深入理解创作观念的历史流变，培养其批判性思维与创新意识。唯有如此，才能培养出既深谙传统精髓、又具现代视野的艺术家，推动工笔花鸟画在新时代实现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