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的「癖」

兰梅

            红楼梦中的「癖」                                                         2022-09-04 10:19                                       
                                       

人无癖不可交，书无哲不可读，史无鉴不可信，行无道不可取。
《了凡四训》有云：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去；人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

01
何谓善恶？就比如说《红楼梦》里的薛蟠和贾宝玉。二人都有一种“癖”，雅点说，就算“断袖之癖”吧。可薛蟠的癖似乎就让人厌恶，而对于宝玉的癖，则通常会被包容。这是为何？
二人这方面还是有个交集的。这就是蒋玉菡。宝玉和薛蟠都喜欢蒋玉菡，还都跟蒋玉菡算是“玩得来”的朋友。他们认识蒋玉菡，应该是通过冯紫英。
冯紫英的神秘，不在于此人物说话行事之神龙见首不见尾，还在于他攒的这个奇妙的饭局。饭局上，就来了蒋玉菡；饭局上，蒋玉菡就来了一句“花气袭人知昼暖”；饭局上，蒋玉菡与宝玉就换了汗巾子；饭局上，薛蟠就把二人“宽衣解带”抓了个现行。
因为蒋玉菡，贾宝玉挨了贾政一顿胖揍，好悬没打死。还是蒋玉菡，让薛蟠想入非非，结果也好悬没有被蒋玉菡打死。自此之后呢，蒋玉菡也就神秘失踪了。
蒋玉菡的失踪，表面看是为了躲避薛蟠。如果换一个角度说，难道不是有人故意给贾家、薛家做了这样一个局？然后让忠顺王府杠上贾家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冯紫英的这个饭局，可真是好大一个局了。
还是探春那首曲子唱得好：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
冯紫英是不是有意权且不去管他，宝玉与薛蟠的命运定数多是因为自作自受。正如黛玉所说，不悔自家无见识，却将丑语诋他人？

这正是许多人最容易犯的毛病。一旦有事，不从自己身上找毛病，反倒去责怪他人。正如同乞丐向行人乞讨100元，行人说，我只有80元。乞丐说，那你先欠我20元好了。许多人的逻辑，正是这样的“乞丐逻辑”。“乞丐逻辑”本质上就是“强盗逻辑”。
这样，我们就大可不必去探究到底是不是冯紫英给薛蟠、宝玉设圈套这个事情了。你若无这样的爱好，别人也不可能给你设这样的局呀。
看来，人无癖不可交这话不错，但癖好也一定要有度有分寸。也要分时、分地、分人。
那么说起癖好来，她才是《红楼梦》第一有癖之人。此女就是妙玉。
妙玉之癖，乃是洁癖。要说青春年少的女孩，谁还没点洁癖呢？只不过妙玉的洁癖，让黛玉都有些望尘莫及。
妙玉跟黛玉可是真正的好朋友。大家还记得贾母带着一群人一起陪着刘姥姥逛大观园吧。当时，贾母等人走了之后，妙玉悄悄把宝钗和黛玉留了下来。当然，宝玉也偷偷跟了来。
在妙玉处，黛玉是一屁股就坐在了妙玉的蒲团上。这个动作看似不起眼，实则是在向读者展示黛玉与妙玉的关系不一般。
一般人都会觉得，两个同样孤傲的女孩子，是很难成为真正的朋友的。其实不然，这样的人，一旦看对了眼，马上就能心灵契合的。妙玉和黛玉的关系正是如此。
我们先来看看二人的“癖”有什么区别。
妙玉的“癖”是，芳情只自遣，雅趣向谁言。是不是很高？那妙玉的雅趣到底向谁言呢？其实下面还有一句，彻旦休云倦，烹茶更细论。
妙玉的雅趣就向茶中来解。茶就是她的雅友。当然，要是能有一二茶友岂不更妙哉？这不，茶友们来了，他们就是宝钗、黛玉、宝玉。

02
其实在《红楼梦》里，有癖的人还是真多。
贾宝玉的“癖”，是吃女孩嘴唇上的胭脂膏子。不过，为此害死了金钏。
贾母的“癖”，是喜欢把自己吃过的茶啊、饭啊，给别人吃。她觉得这是一种恩赐。
黛玉的“癖”，是喜欢拿把锄头去扫花。
宝钗的“癖”，是喜欢大观园里扑蝶和到宝玉房绣花。
探春的“癖”是组织作诗，惜春的“癖”是独自画画。
李纨的“癖”是喜欢“摸人”。摸得平儿怪痒的。
书中还说了一些人的“假癖”，比如：贾赦的癖，是爱好古玩收藏。为此，害了真正有收藏之癖的石呆子。
书中还说了一些人的“暗癖”。比如：贾政的“癖”，是喜欢喝王夫人的洗脚水。
唯一没有癖的是谁呢？居然是王熙凤。她除了钱，什么都不爱。所以说啊，人无癖好，唯利是图。
有癖很好，但也不要沉迷。这也就是我曾说过最理想的“才与不才之间”的状态。
而说到“才与不才之间”，就又说到黛玉与妙玉的交集了。
前面咱们说了，人无癖不可交，后面就是书无哲不可读。什么样的书才有生命力呢？那一定是有哲理的书。就像现代作家，才几十年过去，谁沉淀到人们的心中了呢？毫无疑问就是鲁迅。为什么？因为他的作品读来有哲。就这么简单。
那么《红楼梦》中，关于妙玉的争论更多在她的性格上，有人觉得她可能有些偏激。但我们看看邢岫烟是怎么描述她的吧。

邢岫烟转述过妙玉一段话。妙玉常说：“古人中自汉、晋、五代、唐、宋以来，皆无好诗，只有两句好，说到：‘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所以她自称“槛外之人”。又常赞：“文是庄子的好。”故又或称为“畸人”。
黛玉，是一个介于“才与不才”之间的人。
妙玉，则是一个身处“槛内槛外”之间的人。所以，她身在槛外，但心在槛内。这并不是她的虚伪。而是她对天道、地道、人道的认知。
妙玉是怎么来贾府的？她必须要亲自出家，这就是她的天道；因为贝叶经来到贾府的大观园，这是地道；到了大观园遇到宝玉、宝钗、黛玉等人，这是人道。
对于入世出世，妙玉与黛玉基本有着相同的价值观，但妙玉比黛玉更加明白一些。或者说，她的行为才更加契合天道自然。
黛玉在贾府，言谈举止始终谨小慎微，但对于妙玉有着一种天然的亲近感。所以她到了妙玉这里，显然很放松。
也许，只有这个地方才能让心情一直紧张兮兮的黛玉感觉轻松啊。是不是很神奇？
你看，到了这里，她直接就坐到了妙玉的蒲团上。要知道，有洁癖的人最不喜欢什么？当然是不喜欢别人坐自己的床铺了。妙玉的这个蒲团，其实跟床单子也差不多。但是我们看，妙玉对于黛玉，则一点都不介意。
当然了，黛玉拿着妙玉不当外人，妙玉跟黛玉也是毫不客气。当黛玉问她这沏茶的水是不是雨水的时候，妙玉马上就冷笑道：“你这么个人，竟是大俗人，连水也尝不出来。……”
许多人觉得，妙玉这么说黛玉，黛玉居然不发作。这有些说不过去呀。

黛玉当然不会跟妙玉发作。我们看，妙玉对待黛玉，这里用了一个“冷笑”。
“冷笑”何解？那咱们问问诗仙李白。李白有首诗这样写道：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嘿，我的冷笑你不懂。妙玉此刻的冷笑，正如李白诗仙般的洒脱豪放。又同黛玉说宝玉“放屁”是一个道理。
你让她对别人冷笑，她还懒得去做呢。
从后来湘云与黛玉联句来看，黛玉联到“冷月葬花魂”时，妙玉恰好此刻出现。之后妙玉扭转颓势的续联，最后一句恰好是，彻旦休云倦，烹茶更细论。
想必，将来妙玉跟黛玉、湘云之间，应该还有一次煮茶论道。《红楼梦》里的线，是连绵起伏，曲曲折折。所以这无名氏续写的后四十回，根本就没有在《红楼梦》的调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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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风林秀编辑：吃硬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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