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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大梨树 英雄史诗(之十二） 华 舒
第三章创业篇
人生就是选择。选择的基本含义是主动精神。在人生中采取主动的态势。 道路由自己抉择，命运由自己掌握，人生价值由自己去实现。 选择的方式无非两种。一是追求，一是舍弃。 追求就是努力去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这需要理想，需要行动，需要付出， 当然也需要科学的态度。 舍弃是负方向的追求。有追求必须有舍弃，没有舍弃谈不上追求。任何追求 都有牺牲，这就是舍弃。 有的人不成功，不是因为他努力不够，不是因为他追求不够，而是因为他舍 弃不够，或者舍弃不当。 追求以舍弃为存在条件，舍弃是追求的转化条件，这正是矛盾的同一性所昭 示的。 也许还可以说，选择就是人生过程。
毛丰美上任后的惊人之举
1980年年初，新年已过，春节年关将近，正当人们忙忙碌碌地准备过大年的时候，在大梨树村爆发了一件新闻：毛丰美当选生产大队长了！ 毛丰美是大梨树村的赤脚兽医。他在十年动乱的时候一心专研兽医技术，成为远近闻名的兽医。“抓猪的跟不上劁猪的”就是当时的美谈。这是说毛丰美劁猪的技术特别高超、熟练。他劁猪的速度非常快，几个人一起抓猪，都供不上他一个人劁猪。不仅如此，毛丰美还利用中草药自制注射液，给猪治疗常见病。为此，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赤脚兽医居然当上了辽宁省的科技标兵。这兽医技术也为他赢得了村民们的尊重和人缘儿。 由于他在兽医岗位上的突出成绩，县里决定让他到县畜牧局当副局长。接到通知以后，毛丰美正儿巴经地准备去县里报到。那时候没有公共汽车，到县里去只能步行，或者半路上堵一辆顺路的马车牛车什么的就个便，或者骑台自行车。如果当时有公共汽车，而且毛丰美坐上了汽车，很快就到了县里，那毛丰美的历史，或者大梨树村的历史就得改写了。可事情恰恰在这儿拐了个弯儿，毛丰美和大梨树村的历史走上了另一条道儿。毛丰美走在去县畜牧局报到的路上，想来想去又犹豫了。到县里的机关去上班他总有些不得劲儿，还是在村里继续干他的赤脚兽医更好。这可真是鬼迷心窍了，放着县里的副局长不当，反倒回村里当挣工分的赤脚兽医。要知道，那时候多少人想到县里干个扫地打水的差事都混不上呢！但是毛丰美就是这样的人，他想事儿往往与常人不一样。毛丰美的道理一般人理解不了。 也许，县里的副局长好找，找个好的生产大队长确实难上加难。 幸亏毛丰美没去当那个县畜牧局的副局长，不然找谁当这个生产大队长呢？不然大梨树大队将是个什么样儿呢？ 毛丰美当上生产大队长，这大队长就相当于现在的村长。 毛丰美在第一次大队领导班子的会上就斩钉截铁地提出，从今往后，大队的干部们再也不用社员拿钱给开工资了。 这无疑又是一条爆炸性的新闻。 过去，大队没有任何积累，也没有任何收入。大队干部全靠社员们拿钱开工资。一到年底结算开资的时候，大队干部就得到各个生产队去收钱，像个要小钱的似的。那滋味儿的确不好受。 毛丰美要改变这种状况。他的话石破天惊一样引起纷纷议论。大队干部们害怕大话说过头，到头来没法兑现。社员们倒是欢迎，但也怀疑这可靠程度到底有多大？要知道，那个年代豪言壮语是很时髦的。好多干部能够爬上去，靠的就是豪言壮语。那些豪言壮语的干部们，在他豪言壮语的时候就没想兑现，或者说他就知道根本无法兑现。 毛丰美的这番话自然引起人们的疑问，因为那个年代大队干部的工资由各个生产队提供是天经地义的，合理合法的，哪有新上任的大队干部拿自己的一年收入开刀的？这无异于开了个国际大玩笑。 但是，毛丰美不是那样的人。毛丰美敢于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 毛丰美的这番话代表了社员们的心愿，但兑现这番话并不是轻而易举的。如果不难兑现，那么前任大队干部们也不是白吃干饭的。 毛丰美亲自到凤城考察一番，在火车站发现从黑龙江运来很多土豆，立即找来班子几个人商量一番。大家觉得上黑龙江省去倒腾土豆是个办法。黑龙江省产土豆当地消耗不了，卖不出去，价钱很低。凤城土豆的价格比黑龙江省高许多，这里大有赚头。 但是，那个年代长途贩运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是要受批判的。虽然已经改革开放了，但在初期，人们的观念还难以转变过来，谁敢往这上想呢？ 毛丰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干就干。大年初六，过大年的鞭炮声还在响，他带领几个人，北上黑龙江。他们为了给大队省钱，在大冷的天里，舍不得睡卧铺，挤在硬板车里；舍不得住旅店，蹲在火车站候车室里；舍不得下饭馆，买几个馒头就着开水吃。长途贩运需要很多钱，可他们没有带多少钱。怎么办？毛丰美想了个办法，跟卖土豆的商量：我们没那么多钱，能不能我们先拿货，等卖了土豆我们再给你钱。这事儿谁都觉得有点玄。土豆拿走了，钱还没有影儿，万一拿了土豆一去不复返怎么办？毛丰美又提出个办法：我们在拿走土豆的同时，留一个人在你这儿，等我们还了你们钱再放我们的人。拿人作抵押真是个大胆的想法。就这样，他们终于押着两火车皮土豆，两火车皮小米，胜利地回到了凤城。拿到市场上很快出手了。一算帐，刨去人吃马喂的，净赚了1万元钱。这在80年代初期可不是个小数目。用来开付大队干部们的全年工资还有剩余。 大队干部们拿着这份工资，别提心里多舒畅了。社员们也觉得这届领导班子像个为大家办事的样子。 毛丰美出手不凡，一炮打响，旗开得胜！ 毛丰美这事儿办成功了，自然得到了人们的赞誉和肯定。如果这事儿办砸了呢？ 其实，毛丰美不是办事儿没谱的主儿。他这样干并不是“冒虎气”。在当大队长之前，毛丰美在自己家里莳弄树苗已经挣了4万元钱。毛丰美在改革开放的问题上已经带了一个好头。毛丰美有这个头脑，有这个胆识。他不是土头土脑的传统农民。 改革开放初期，人们常常讲的是解放思想。为什么这么讲？因为旧的思想观念把人们束缚得太厉害了，不解放思想就不可能有所突破，不可能有所作为。但是，解放思想并非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在突出政治，以阶级斗争为纲，大反特反资本主义和修正主义刚刚过去不久的年代，要立马儿破除那些旧有的思想观念，真是难上加难。那些在人们脑子里刻下深刻烙印的旧思想旧观念，已经融化在血液中，扎根在灵魂里，根深蒂固了。彻底清除这些旧思想旧观念谈何容易！ 记得当年听说的一件真事儿：某省的离退休的老干部们集体去深圳参观改革开放的成就，哪想到这些老干部们回到宾馆里围在一起痛哭。哭什么？他们说，老同志们流血牺牲，吃苦受累，革命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又走到资本主义的道路上去了！他们忘记了一个最本质的问题：革命为了什么？革命不就是让过去受苦受穷的人们过上好日子吗？如今过上了好日子怎么又扯到资本主义了呢？难道社会主义就是让人们继续受苦受穷吗？旧思想观念的顽固由此可见一斑。 不说别人，80年代初，我在工作岗位上的时候，也遇到过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有一次，市委开常委会，书记让我这个宣传部长先发言，谈谈解放思想，转变思想观念还有哪些思想障碍问题。我在发言中说道，在改革开放的新事物面前不要先问姓社姓资。话音未落，一位革命资历很深的领导干部声严色厉地指责我说：“你一个共产党员，不问姓社姓资，算什么共产党员！”我只好闭上嘴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连辩解的胆量都没有了。从此我被一部分老干部认为是受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影响很严重的人。直到1992年邓小平在南巡的时候讲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话，我的这顶大帽子才被摘掉。真难啊！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政治还是压倒一切的。在我们党的历史上，多少人倒在所谓的路线斗争上，倒在所谓的政治问题上。在政治问题面前，在路线问题面前，一个党员要么态度异常积极，以表现自己的政治觉悟高，阶级立场坚定，博得组织的信任，要么噤若寒蝉，一言不发，明哲保身。久而久之，头脑里形成了许多条条框框，束缚了自己的思想，束缚了自己的行动，蹑手蹑脚，不敢乱说乱动，遇事先看党组织的态度，看领导的态度，一切唯组织的态度为是，一切唯领导的脸色为是，何谈个人的意愿，何谈能动的创造性！ 解放思想说说容易，可要动真格的就不那么容易了。毕竟人们在左的思想路线控制下的时间太长了，毕竟人们对方向路线问题太敏感了，毕竟人们走在老路子上习惯了。 不破不立，破旧才能立新。破除落后的旧观念是改革开放的前提，是必须走的第一步。 别看倒卖土豆小米是件再简单不过的小事情，可为什么别人没想到，或者没敢干呢？这就是毛丰美的过人之处。他仅仅比别人早一分钟想到这问题，那他就比别人高明十万八千里。这不是数量上的差别，这是本质上的差别。当人们还在旧的思想观念里舒舒服服地睡大觉的时候，或者犹豫观望的时候，毛丰美醒过来了，并且第一个行动起来了。 毛丰美走的这一步够不容易的了。也正因为毛丰美走了这一步，才有了大梨树村后来的大踏步前进。 长途贩运土豆小米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但对于大梨树这个山沟里的村庄来说，算是令人振奋的壮举了。从贩运土豆小米开始，大梨树村进入了不向社员伸手要钱的新时期，进入了充满了创造性思维的新时期，进入了勇闯市场的新时期，进入了大梨树走向现代化的新时期，进入了开创大梨树村千秋伟业的新时期！ 这个新时期的开创与毛丰美当选生产大队长有直接的关系。 请记住，这是1980年1月。那时毛丰美还不到3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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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16 08:4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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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16 10:02: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