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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乡的路上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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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3-8-16 21:32:4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老哥 于 2013-8-18 10:13 编辑

在下乡的路上

       

      太阳爬上二楼顶时,可能有十点多钟了。公社楼顶上的高音喇叭,唏哩哗啦响起了“我们走在大路上”的进行曲。工宣队负责下乡带队的人,打着饱嗝、剔着牙齿,从楼上慢腾腾走下来;嘴里朝着人群喊着:“集合,集合、、、、、、。”接着有人负责站队、点名、报数、上车。

      我们这些社会青年,共四十多人,其中我们小工厂(生产组)来的是二十一人;据说原来定二十人,就因为组长非让带上我这个有病的黑五类子弟,才多了一个人;所以有人叨咕怎么多了一个人?有人接话:“她病可重啦!工作队都没批准,是他们组长给争的。”又一个声音:“她是地主子女,哪能剩下呢。”听着人们的议论,我心里好恐怖。都知道我的底细,今后的日子是否好过呐?原以为下乡也好,可以摆脱组长的压力,家庭的压力,可现在、、、、、、。我心里叫着自己的名字:慧贤呀慧贤,前面就是油锅你也得跳!刀山火海你也得走下去了。单凭命运的安排吧!想到这,心里反而平静坦然啦!

      上车了,我们一行二十一人是去新民县张家屯方向的。我听见有人问:“有电灯吗?”答:“有,刚通的电。”我想,这可能是最关键的。有电灯总比点煤油灯强。虽然我没见过什么样的煤油灯,这说明那地方不会太偏僻。唉!管它呐,走一步看一步吧!汽车顺着兴順街一直向北,汇合别的公社送下乡的车队,穿过一条条街道;沿路都有欢送的小学生、工人、街道组织的群众和看热闹的人们。他们手里有举彩旗的、有举标语牌的、喊着已听惯背熟了的口号,仿佛例行公事。

       解放大汽车慢腾腾行驶在马路中央,车下热情飞扬,车上表情各异:有随和的、有乱喊的、有抹眼泪的、也有目光呆滞在合计别的事的,我可能就是这样。送与不送谁还理会,一批批学生头半年前已经走了;各个学校早已空空如野,各个家庭早就经历了离别。原来那种激情早就过劲了,现在只不过走形式罢了。

      我带着大口罩,几乎盖到眼睛上;谁也看不清我的脸,因为我的思路,还在母亲的病床前:清晨,我轻轻推开妈房中的门,见妈头朝里面壁躺在床上。我悄悄走到床边,用只有妈能听见的声音喊了声:“妈!”妈没吭声,但我知道妈听见了,因为我见她把手中拽着的被角松开了,但身子却未动。我便又提高了声音说:“妈!我要走了,一到地方就给家里来信;您就放心吧!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您和我爹也要多多保重。”妈有气无力的说:“走吧!妈也管不了谁啦。自己在外面多注意点儿;干不动的活就说话,可别硬挺着,闯势点儿,常给家来信吧!”妈说着话,可头始终没转过来;我心里难过极了,我多想亲亲妈妈的脸;可我又怕看见妈妈的脸,因为不管怎样忍着,也禁不住那满面的泪水。我咬紧牙关急转身,向门外走去;并尽量使自己的声音让别人听着愉快些;佯装兴奋地说:“妈,我走了;再见吧妈妈!”是的,快走!不能再说了,再说出来可就是哭声了。让妈妈觉得我是高高兴兴的,冲淡对我的惦念。唉!天知道我和妈妈的心里有多苦。母女之间都是为了一个“爱”罢啦!彼此只能把“苦”深埋在心里。

      我为证明自己不能去乡下,前后在医大一院和市第五医院开了两张诊断书,证明我的先心病(法鲁氏四联症)很重,丧失劳动能力。可现实是残酷的,上面的人既不看诊断书,也不怕你流多少眼泪,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大年三十那天,我和好友秀文来到兴旺派出所门前,从玻璃窗,看见一摞摞红色户口簿,真想进去把那能救命的户口簿偷偷拿回来,也许就不走了。可一想起组长那张阴森森的长脸:“你不下乡谁下!别人不走,你也得走!不然就和你父母一起遣送!”是啊!如果和父母一起走,那还不如和同志们一起走;那可是两个性质的问题,是革命和被革命的作法。就我而言,也会给父母带来许多麻烦,好可怕呀!城市户口没有了、粮食关系转走了、工作也没有了、不走行吗?有句口号是: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就我这样即使到了农村,也免不了吃闲饭呀!那还能把我开到哪呢?唉!做梦吧!我心里默默的祈祷着上苍:让父母身体健康,让我们全家早日团圆吧!远了,远了我那饱经风霜的家。出市区时,车队开始分道扬镳。因为有到辽中县、新民县、还有下放户回老家其他县的;地点不一,各行其道吧!

      随着车队,越来越远的离开市区,寒冷也随之渐渐逼近。在市里,并不觉得风有多大;可出了城市,在这空旷的原野里,再加上解放大汽车开得飞快,站在敞篷车的上面,我们任凭风沙吹打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相互拥挤着,抵挡着;开始大家还能说话,后来就像冻结了一样。人们耳朵里,只有风声。我学着别人,也把头埋在大衣和帽子里。我感谢哥哥,为我新买的面军帽,没有把脑门儿吹疼;可我身上却已凉透了,这不全怨天气,只怨自己身上没有一件保暖的衣裳:贴身是件小汗衫,是夏天穿旧了的,用手一抓就会出口子;毛衣是哥去兰州时,花九块钱买的混纺毛线,我自己织的;随天气,天热它就热,天冷它就冷;一件从上初二就穿的麻线棉袄,套着一件和棉袄一样面料的袄罩;外面虽说也穿着大衣,可那件黑大衣,还是三姐上初中时穿的,而且也是捡别人的;里面的棉花已滚包,对着光能看见亮,隔着里子能看见棉花;加上早起没注意多吃点饭,这时从体内到体外乃至五脏六腑都在抽动颤抖;我拼命维持着呼吸,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死神的逼近;脑子还很清醒,抖动的牙齿碰撞着下颏,话是说不出来了。也许这是老天的安排,算出我今后会遇到更多的磨难,所以现在要接我走吧!我觉得自己像个僵尸,闭上冻硬的双眼只求速死!但是再想睁开眼睛可费劲儿了;因为带口罩呼出的哈气,把眼睛的睫毛和头发冻在一起,形成小冰瘤子。这样去见上帝吗?可我不甘心,我今年才二十一岁呀!冻僵的身体里,眼睛还会挤出几滴热泪吗?泪水融化了睫毛上的冰,重新睁开的双眼,再也不敢闭上了。透过带冰的眼帘,我又看见了大地。下过雪的大地一片洁白,突然我发现了什么?只见白茫茫的地面上,排列着一行行小丘(农民施的肥),这是什么?是坟墓吗?滴血的心为之一振!我急忙用还能一转的眼球去寻找太阳,灰蒙蒙的天空,哪还有太阳的影子。我记得在市里时,是有太阳的,那什么时候天又阴了?难道老天爷也在哀怨吗?怨愤是谁出的馊主意,这种天气(正月里还没出九天)坐大解放汽车不给盖苫布的,可真坑人不浅。唉!莫合计是怎样的体罚,只能咬咬牙坚持下去吧!

      汽车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因在市区就转悠四十多分钟)行驶,终于在一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口停了下来。大家活动着僵硬的眼皮往车下看,从车头的驾驶室里,跑出一个四十左右岁、头戴大皮帽子、身穿老羊皮军大衣的男人。他来到我们车下,仰着头朝着我们喊:“到了,到了快下车!”快下车,谈何容易。车上的人仿佛成了木头板子,打不了弯儿;两条腿也不听使唤,相互间拉手都拉不上,手都没知觉了。还是男生比女生强,只见他们三活动两活动,就一个扶着一个下了车;可下车后也没忘记女生,硬是连拉带拽帮我们下车。这时也不论什么男女有别了,任他们扶、任他们抱;唉!阶级友爱吗!从今以后,还要同吃同住,同劳动,与天斗、与地斗、与阶级敌人斗,可谓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啊!

      这时,不知是谁长叹了一声:“天哪!可到了,快要把人冻死了。”可喊下车的人说:“有到的,有没到的;这是四家子一队,还有两个队在柴家窝堡呢。让你们带队的工作组组长念一下名单,分一下队。第一队留下,就是说到地方了;第二队和第三队的继续坐车,坐什么车呢?看见没有?、、、、、、就是国道下的马车、、、、、。”这时我才注意到,大国道的下道口,停着两辆马车,每辆都是两挂套(并排两匹马一起走)。我真羡慕被分配到第一生产队的战友:一是不用再挨冻赶路了;二是所在地交通方便,每天都有好几趟到沈阳的公交车。而柴家窝堡离车站还有二里多地呢!

于是,我这刚刚回过弯儿的僵身子,又不情愿的坐上一辆,一灰一黄肥瘦差异的,两匹马拉的马车上。有生以来头一次坐马车,好奇得很;可谁知道,马车坐起来也不好受的。马车上有铃铛,走起来叮咚山响;压在雪地上,也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原本是一支美妙的交响乐,可车上坐着的人们还无心,也不会去欣赏它。乡间的土路,疙疙瘩瘩癫得人五脏六腑都散花了。从四家子到柴家窝堡只有二里多路,可马车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一是怕颠着我们,二是路滑不敢走快。要知道马也怕滑,走快也能滑倒,这也是安全问题。

      我们六名女生是被分配到第三生产队,送走了二队的男女生,最后来到自己的驻地。这是一所座北朝南的房子,据说是头年盖得;还没砌院墙,四通八达,车一直赶到房门前才停下。从门里挤出好几个男男女女,一起奔到车前,热情的把我们涌进那冒着大气的门内。随着饭菜的飘香,我知道,生命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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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3-8-16 21:48:53 |只看该作者
当年也是汽车送我们下乡,那是1966年4月10日,牢记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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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3-8-17 05:22:25 |只看该作者
阿慧把人们带回那个年代。我没下过乡,但是很熟悉知青生活,
看望过弟弟妹妹,陪聋哑学生下乡,到被赶下乡的岳父母家过
假期。
阿慧的文笔顺畅,写景抒情恰到好处。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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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3-8-17 20:09:09 |只看该作者
谢谢王名毅朋友,浅草大哥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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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3-8-18 10:07:43 |只看该作者
写得太好了,非常感动,我也下过乡也有那段亲历。

我帮你把字体调大了,便于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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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3-8-19 20:43:41 |只看该作者
谢谢老哥朋友的鼓励,帮我把字调大感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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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3-8-22 05:41:27 |只看该作者
文章自然流畅,把读者带回那段令难忘的时光,每个经历过这段反社会非正常的历史过程的人,都在苦难中磨炼自己,理想的单纯,与现实严酷,相撞击、使人迷茫。然而严冬之后又有多少幼苗成长起来,谁然带着伤痕,但他们依然成为社会中坚。非凡一代、中外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代。可以为自己苦难自豪、可以为社会的奉献自豪。向阿慧,及所有知青弟弟,妹妹们致敬。老哥我为你们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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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3-8-24 19:09:46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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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3-8-24 20:35:42 |只看该作者
谢谢知真大哥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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