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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宝玉宝钗成婚明明是悲剧,为何却又称之为“金玉良姻”?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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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24 17:49:3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红楼梦:宝玉宝钗成婚明明是悲剧,为何却又称之为“金玉良姻”?                                                         2021-12-24 06:30                    
                                       

癞僧送“不离不弃,芳龄永继”与薛宝钗,还说必须錾于金璎络上,常年佩戴,以后遇到有玉的才可正配,而这八字,与癞僧镌刻于贾宝玉的“通灵宝玉”上的“莫失莫忘,仙寿恒昌”是“一对儿”,这就是“金玉姻缘”的由来。

从我们正常的思维来看,宝玉和宝钗的婚姻,即使郎再有才、女再有貌,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一一一个“悬崖撒手”,只能在晨钟暮鼓中、青灯古佛旁,了却余生;一个只能“雨打梨花深闭门”,独守空闺,望断天涯路,雁字不回,月伴孤影空西楼。

这样的婚姻,连一般的婚姻都比不上,更别提什么良姻佳缘,但文本偏偏称之为“金玉良姻”,而且还是众人“都道是金玉良姻”!

脂批反复提醒:“是书勿看正面为幸”,而文本名称众多,其中一名《风月宝鉴》。前八十回文本唯一出现风月宝鉴是在第十二回,风月宝鉴“两面皆可照人”,跛道苦口婆心地告诫贾瑞,“千万不可照正面”,脂砚斋提醒:“谁人识得此句!”、“观者记之,不要看这书正面,方是会看。”跛道又告诫贾瑞:“只照他的背面”,脂砚斋又提醒:“记之”。

但是,正沉迷于凤姐的贾瑞,最终还是没能经受住风月的考验,正照了风月宝鉴,命丧黄泉,“镜子从手里掉过来,仍是反面立着一个骷髅”,脂砚斋又提醒:“正面你方才已自领略了,你也当思想反面才是”。贾瑞死后,代儒夫妇伤心欲绝,遂命架火来烧,只听镜内哭道:“谁叫你们瞧正面了!你们自己以假为真,何苦来烧我?”脂砚斋再提醒,“观者记之”。

文本和脂批的暗示、提醒还是十分抽象,难以理解。脂砚斋在文本描写这面镜子的特征时,还指出“此书表里皆有喻也”,文本假借意在“使闺阁昭传”,那么,我们就以一句与闺阁有关的、很俗的比喻“姑娘像鲜花一般美丽”来打比方,或许就会容易理解。

“姑娘像鲜花一般美丽”,姑娘是本体,鲜花是喻体,此句话的本意是形容姑娘的美丽,而不是鲜花的美丽,但是,用“贾雨村言”敷演的“甄士隐”之文本,呈现给读者的只有“贾雨村言”的风月宝鉴正面,即喻体“鲜花”,如果我们的目光只停留在“贾雨村言”之喻体一一“鲜花”上,而不能透过“贾雨村言”之喻体一一“鲜花”,看到风月宝鉴背面的“甄士隐”之本体一一“姑娘”,我们就会只见“鲜花”而不见“姑娘”,误以为文本写的只是美丽的“鲜花”,一个镜面的距离,我们就将与作者的“其中味”远隔天涯!

我们从“大旨谈情”的风月宝鉴正面来看,二宝的婚姻确实是一场悲剧,但文本称之为“金玉良姻”,因此,在我们通常阅读习惯的盲区一一风月宝鉴背面,“金玉良姻”一定隐藏着更深刻的意涵,那才是我们所不知道关于“金玉良姻”的“甄士隐”之本体。

在“忽新忽败,忽丽忽朽,已见得反覆不了”的末世里,所有的一切,包括繁华富贵,甚至生命,都是无常的。鼎盛时前呼后拥,落魄时万目睚眦;昨日的欢笑犹在耳,今朝的泪水已留痕。一切瞬息万变,赛过花开花落、云聚云散,谁能看得透、说得清?又有谁能明了智慧解决之道?

第一回脂批就指出,文本“不独破愁醒盹,且有大益”,第五回脂批又指出:“是作者秉刀斧之笔,具菩萨之心,撰成此书”,因此,文本中不仅有作者“秉刀斧之笔”呈现的末世哀歌,还有作者“具菩萨之心”,超越了末世悲剧,为在末世迷情幻海中苦苦挣扎却找不到彼岸的芸芸众生所奉献的“且有大益”的智慧解脱之良方。

“好知运败金无彩,堪叹时乖玉不光”,已经暗示“金玉良姻”悲剧的原因在于“运败”、“时乖”。所谓“运败”、“时乖”,其实就是非正统之末世的隐语。但是,悲剧的“金玉良姻”之所以能够称为良姻,就是因为“具菩萨之心”的作者在文本中让悲剧的“金玉良姻”实现了对悲剧末世的智慧超越,而二宝就成为悲剧的红楼文本中“且有大益”的智慧解脱之良方最重要的隐喻载体。第八回回末总批指出:“一是先天含来之玉,一是后天造就之金,金玉相合,是成万物之象”,即暗示这一点。

二宝完成这一重任,主要依靠的是他们的象征物一一“冷香丸”和“通灵宝玉“。与“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和“莫失莫忘,仙寿恒昌”是“一对儿”一样,二宝的象征物所隐喻的境界是相通的,也是“一对儿”。

宝钗服用“冷香丸”,其药方和药引子也是来自于癞僧。拥有“冷香丸”的宝钗,“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从时,自云守拙”,在动荡不安的末世里,无论在何种境遇下,却能安居乐业,进入怡然自得之乡。宝钗的“冷香丸”之境界[注1],是以出世之心入世,不为物羁,不为媚俗,而自成高格。

第二回脂批指出:“回风舞雪,倒峡逆波,别小说中所无之法。”楔子中,空空道人传抄《石头记》,“从此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这一历程,其实就是携“静极思动,无中生有之数”的石头一同下凡的贾宝玉,历尽石头所记录的风月波澜后出家为僧的总括。

因此,贾宝玉在“情”里感悟,也在“情”里成长,最终必将成为“情不情”的情僧,即达到“通灵宝玉”之境界,类似于在幻境中时隐时现的、“点明迷情幻海中有数之人也”(第三回脂批)的癞僧跛道。所谓的“通灵宝玉”之境界,即癞僧镌刻于其上的与“除邪祟、疗冤疾、知祸福”,是以入世之心出世,心中有佛,有万民,悲天悯人。

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是“作者自己形容”(脂批),他们的幻像一一癞僧跛道也可称是作者的化身,因此,这相通的、是“一对儿”的金璎珞、“通灵宝玉”和“冷香丸”,在“表里皆有喻”的文本中,其实就是“具菩萨之心”的作者赋予二宝承担处世智慧隐喻载体之重任的象征物,也像耿耿长夜里两座不灭的灯塔,照耀着不幸生逢末世的二宝人生路,让他们跨越“处处风波处处愁”,到达幸福的彼岸。

第三回回前总批指出,贾宝玉的象征物“宝玉通灵可爱,天生有眼堪穿。万年幸一遇仙缘,从此春光美满。随时喜怒哀乐,远却离合悲欢。地久天长香影连,可意方舒心眼。宝玉衔来,是补天之余,落地已久,得地气收藏,因人而现。其性质内阳外阴,其形体光白温润,天生有眼可穿,故名曰宝玉,将欲得者尽宝爱此玉之意也。”同样,与“通灵宝玉”相通的宝钗之象征物“冷香丸”和金璎珞,也是“将欲得者尽宝爱此‘金’之意也”。因此,“金玉良姻”还具有超越时代的、更为深远的意涵。

在“表里皆有喻”的文本中,“贾天祥(贾瑞)正照风月鉴”其实就是一个寓言,是“具菩萨之心”的作者不得不现怒目金刚之象,以“情”喻理、借“情”说法,为唤醒更多的“贾瑞”。

风月鉴正面风情万种的凤姐,也包括凤姐本身,就是一个隐喻,隐喻包括色欲在内的、如风月一样无边的世间所有欲望,如果贾瑞稍稍拥有一些二宝的处世智慧,在无边的欲海中,知道适可而止,而不是放纵自己,任欲望如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奔向那个早已注定的毁灭之悬崖,悲剧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贾瑞的悲剧,可以说是一种超越时代的人类困局,人人都有欲望,人人都有可能成为“贾瑞”,比如凤姐,作为正面镜中人,她是警示贾瑞的风月鉴,但凤姐本身,虽然为似大厦将倾的百年贾家“意悬悬半世心”,但“机关算尽太聪明”,最终“哭向金陵事更哀”,“反误了卿卿性命”,何尝不是又一个“贾瑞”?!但是,“莫失莫忘”“通灵宝玉”,“不离不弃”“冷香丸”,就可以在变幻无常的人世间,拥有“仙寿恒昌”、“芳龄永继”的秘籍。

因此,虽然“金玉良姻”是悲剧,但是,从“道济天下之溺”的角度出发,不愧为“良姻”。

宝玉的象征物“通灵宝玉”和宝钗的象征物金璎珞、“冷香丸”,其实就是历经磨难的作者的智慧结晶,也是作者繁华落尽之后日常生活的写照。作者最终很可能过着一种居士生活,作者逝后,其好友张宜泉曾有伤悼之诗《伤芹溪居士》,就是称曹公为居士[注2]。即使作者没有身处偏僻的山野,但他的心中也一定有一个与污浊的现实世界保持清醒、清净的距离之山野,如居士般以出世之心入世,既出世又入世。这种生命状态,即第一回脂批所谓“自是羲皇上人,便可作是书之朝代年纪矣”。

因此,悲剧二宝,就是身处悲剧末世的作者含着无尽的“辛酸泪”,为自己的时代和后世奉献的两个超越时空的无价之“宝”。由此也可知,不是宝钗厚颜无耻地插足所谓的至尊爱情“木石前盟”,而是她必须与贾宝玉上演情感纠葛。

注1、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 41-44宝钗部分

注2、诗中有“白雪歌残梦正长”,当指雪芹卒后,《红楼梦》原稿残缺之事,诗句含糊,有不易明言之隐。

作者:郭进行,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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