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耐庵的《水浒传》,实际上是给人性的恶披了一件光鲜亮丽的外衣 2022-06-19 15:02
施耐庵:一部水浒传,千秋才子书 我是非常喜欢《水浒传》的,在四大名著中,这是我唯一儿时就着昏暗的灯光一口气看完的小说,相比于《三国演义》的帝王将相,《红楼梦》中的才子佳人及《西游记》中的妖魔鬼怪,这是一部最接地气的好书,不枉金圣叹将其收在“六大才子书”之列。 尽管读《水浒传》时我只有十几岁,对此书却是爱不释手,不仅能记得那么多好汉的名字,连他们的绰号也烂熟于胸,以前厂里办游园晚会,所有相关的灯谜无一不是由我猜中,我骄傲。 这是一部叙述上至高官贵胄,下到贩夫走卒被逼上梁山,聚啸山林反抗官家的故事,语言平实,故事生动,故而深入人心;不过现在却也步《红楼梦》后尘,被一些所谓的专家学者弄得深奥了起来,网上揭秘这个,揭秘那个,探幽寻奇,极尽全力地榨取它的剩余价值。 比如“鲁智深与武松单挑谁更厉害”一类的课题,也能弄出长篇大论,从人物分析到曾经对手的战绩,洋洋洒洒数万字,看得人一头的雾水,甚至连百家讲坛上亦弄了好多集来分析解密,由此也养活了不少人。 《水浒传》就主题来说,肯定是四大名著中争议最大的,一群占山为王的江湖混混,怎么就都成了好汉?“分赃室”变为“聚义厅”, “落草为寇”皆是“逼上梁山”,将一个土匪强盗的聚集地,生生地给弄成了人人向往的“革命圣地”,这不得不佩服作者施耐庵的如椽巨笔了。 而那些靠着《水浒传》吃饭的学者们,一个主要的研究课题,便是探秘作者写作的目的和隐喻,大概就是以宋朝这些人和事,来反映元末风起云涌的各地义军间的争斗,以及当时各种激烈的社会矛盾云云。 其实我觉得,不必要弄得这般的深沉,一个小说家对要写的作品来说,是一种冲动,就是想写了,想把一个故事说给民众听,要说他想以自己的作品来表达一个意念,从而担负起教化民众的责任,这就太沉重了,也远非他们写作的初衷,所以,施耐庵写《水浒传》也是如此。 施耐庵的人生经历也是一个传奇,他本名施耳,耐庵只是他的号,如苏轼号东坡一样,只是大家习惯叫苏东坡,叫施耐庵,以至于比本名还响亮,如果你将他叫施耳,肯定是没人知道你在叫谁。 他是兴化人,现在属江苏盐城,不过,关于他的籍贯一直争议多多,其他还有吴兴和苏州两地,因为明清两朝写小说之人的地位很低,更不可能入史书,所以,只能从野史和传说中,集得一些资料来认识这位伟大的作家,但在这些雪泥鸿爪的记载中,矛盾之处也是多多。 施耐庵的家境应该属于中下水平,其父“操舟为业”,是打渔为生还是替人掌舵划桨跑运输皆有可能,也许还是业界的小老板也未可知,不然,一般贫穷人家是无法承担起子女读书负担的。 他的运气还算不错,赶上了元代重开的科举,当然,在统治者将人分四等的情况下,汉人和南人的难度要高得多,就如同现在高考生想考清北,江浙考生录取分数要远高于北京考生一样;但他还是考上了进士,同时高中的,据说还有大名鼎鼎的刘伯温。 至于中了进士后当的是什么官就无人知道了,有人说是被授钱塘县尹,三年后因不满官场的黑暗和贪腐,便辞官而去了,我手上没有确凿史料,权信之。 后来的他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参加了张士诚的农民起义军,成为其幕僚,但后来看见张士诚胸无大志且目光短浅,“不似人君”,知其不能成事,便抽身离去,从此寄情山水,浪迹天涯;最后是隐居淮安,染病而亡,年75岁。 相比科举同年的刘伯温,施耐庵可以说是一生不得志,他比刘伯温大十几岁,按说如果他也如刘伯温一样投靠朱元璋,能否施展才华,混个好功业,为何偏偏选择了被当时文人不齿,连个稿费也没有的小说作家,是爱好还是没能认清形势,说不清。 《水浒传》写的是一个底层人民的江湖,反映的是一个古老民族的民间江湖观,用官方的话说,描写的是官逼民反的小说,宣传的是反压迫和造反有理的主题。 但细想起来似乎又不是,因为上梁山的这些人中,并不是失去土地而无法生存的农民,从主角到配角根本没有农民,尽管他们因各自不同的原因而聚在一起反抗官家,但很多却不是被官家所逼,而更多的是由于自身的原因铤而走险。 小说的精彩自是在前半部,所描写的如林冲、鲁智深、李逵等人物形象丰满,栩栩如生,但却也有很多细思极恐之处,人们在欣赏他们“除暴安良”的同时,有选择性地将血腥和残暴进行了漠视处理。 但有一句耳熟能详的“民言”却道出了其中的微妙,这便是“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三国演义》说权谋心机,上年纪之人不能看,而《水浒传》则有极大的暴力倾向,虽快意恩仇,然而打打杀杀地教人学坏,不是一部好书,故而年轻人要远离。 这部书自面世以来,在很长的时期中,一直就被朝廷列为禁书,它不像《红楼梦》或《西厢记》那样,似禁非禁地羞羞答答,做个样子而已,官方对《水浒传》禁锢要严厉得多,原因自不必说,但却从来也禁不住,一如《三国演义》一样,在民间广为流传,为人民大众所喜爱。 施耐庵曾在山东居住和游历过很长时间,对这里流传的宋江起义的故事所闻多多,故而结合前人的成果写下《水浒传》,同罗贯中的《三国演义》一样,乃是一种文学的再创造,要说他想表达的是对民族入侵的反抗,或者是讽喻张士诚的投降,那就实在是想偏了,想多了,是故弄玄虚的臆测之言。 虽然张士诚曾经反元又降元地摇摆不定,但最后却并没有成为元人的帮凶,他最后是死于朱元璋之手,同投降派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也就是说,他说的只是故事,一个发生在宋代底层民众的故事,将那个时代整个撕开皮面给你看。 在他的笔下,世界并不是那么美好,宋代是文人的天堂,而底层人民却是另一番景象,在民众的世界中,充满着苦难和血腥,而后世的他们,在愤怒无从发泄之时,是需要一个出口的。 所以,尽管《水浒传》写的是一群杀人放火的强盗,冷血和残暴充斥其中,而施耐庵是为人性的恶,披上了一件光鲜亮丽的外衣,进而化为“四海之内皆兄弟”的乌托邦,这是多少人的追求和向往,所以人们都喜欢看,因为符合他们心中无法实现的那个梦想,沉醉在被戾气包裹的快感之中。 毕竟,林冲在山神庙前喝下的那半葫芦冷酒,不是人人都能体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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