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上塔山，9连明白正吃的早饭就是最后一顿饭，中午人又都没了

华忠

任务上塔山，9连明白正吃的早饭就是最后一顿饭，中午人又都没了                                                         2022-11-09 10:55                                       

         1948年10月14日凌晨，辽沈战役激战正酣，东北野战军4纵的塔山阻击战尤为惨烈，国民党95师偷袭塔山右翼的桥头堡，敌我双方进入白热化绞肉阶段。
敌独立95师号称“赵子龙师”，由蒋介石派来的总统府战地督察组长罗奇指挥，他们以团为单位进行波浪式冲锋，每团进攻的部队分成3波，前一波受挫后一波立刻补上，不给我军一点喘息的时间。冲锋时，营、团级军官身背大刀带领敢死队冲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前方的部队被打死，后面的人把尸体叠起来做成移动的掩体往前猛推。其凶狠程度在整个解放战争中都极为罕见。

这样对手的太凶狠，我们的机枪和手榴弹也无济于事，4纵的战士们毫无惧色，双方立刻在阵地上混战成一团，拼起了刺刀，刀刀见红。可敌人数量占优势，4纵伤亡及其惨重，整排、整连的都战死在阵地上。
但是，没有一人后退，这就是我们可歌可泣的英雄，为了革命，面对死亡，义无反顾的向前。
这一天，塔山村阵地9次失守，每一次失守，都意味着阵地上所有战士都已经牺牲，很多战士拉响了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
六号阵地上我部队已经全部牺牲。35团团长命令通信员高玉宝通知九连立刻顶上。高玉宝跑到九连，九连正在吃饭。接到任务后，指导员立刻明白，上去就意味着牺牲，但他很坦然，对同样视死如归的全连官兵说：“大家吃饱了！这是我们一生中的最后一顿饭！”

刚到中午，团长再喊：高玉宝，快通知警卫连立即也上六号阵地，又没人了。高玉宝与警卫连一同前往六号阵地。到那一看令他一生难忘的情景，对面敌95师哇哇在冲锋，早晨上来的九连在哪儿呢？咋找不到一个呢，经过仔细发现，一个弹坑里，幸存的一名战士在往外爬，想去抓前面的机枪，他的腿已经断了，只有一片肉皮连着，但断腿被一截树桩挂住了。战士挣扎几下，从腰间把刺刀拔出来，一刀把腿剁断，抓起断腿向敌人扔了过去。其他的战友都牺牲了。——来自《高玉宝的回忆录》
有人不禁要问，塔山阻击战这么惨烈，塔山该有多重要呢？大家知道，发动辽沈战役的目的就是消灭关外的国民党有生力量，不让他们入关，而锦州战役就是要“关门打狗”，牢牢钳住长春、沈阳的敌人，然后逐一吃掉。

当时，锦州城内守军15万，我主攻部队25万，国民党为了增援锦州，不停地从海路将能调动的10万部队全部运往葫芦岛，进入锦州战场。而大部队从葫芦岛增援锦州，塔山是必经之地。如果这葫芦岛10万增援部队击穿塔山来到锦州城下，他们两面夹击，我军将成馅饼，满盘皆输。
这个塔山不是山，也没有山，其实这里有一个叫塔山村的小村子。村子四周平坦低洼，从战斗的角度来看，这里无险可守，但它像楔子一样楔在葫（芦岛）锦（州）公路上，敌我一方得手就占其主动，否则即使有千军万马也跨不过去。
所以塔山村的位置特别重要，塔山的胜负，就是东北的胜负，就是全国的胜负。

国共双方都十分重视塔山。
为此，林彪特别重视塔山阻击战。林彪下令：由4纵做正面防御，11纵做辅助防御。东野总预备队1纵前往塔山防线后方的高桥。因为国军几乎肯定要走铁路和公路支援，阻击的主要战斗将由4纵承担。4纵却只有4万人马。
林彪重视塔山，蒋介石同样也看中塔山，他志在必得。
国民党增援锦州10万部队在葫芦岛集结待命，临战前，老蒋亲自驾临军舰上进行了训话。

然而老蒋的心胸决定了他的命运，眼看唾手可得的机会便打起自己的小九九，难道说整个国民党不是他老蒋一个人的吗？老蒋不这样想，此时葫芦岛的国军来自于多个不同战区，谁来指挥这个看起来必赢的大仗？老蒋对这个从来就不含糊：塔山战事由十七兵团司令侯镜如指挥。然而，侯镜如并不来自于东北战区，这意味着，老蒋把沈阳和锦州来的将领都放一边了。
仗还没打，老蒋就信心满满在帮自己人抢功，丝毫不担心会造成军队内部的不和。因为侯镜如还需要回去调动部队，老蒋指定了54军军长阙汉骞代理指挥，说完，老蒋就拍拍屁股走了，因为这仗不是等量级的。战术准备？动员士兵？不存在的，10万打4万，天上有飞机，海上有大炮，乌拉一声冲过去不就完事了？

再看看林彪，他给4纵的指战员们发出了面面俱到的指示：不停强调4纵决不能采取运动防御，而是要在阵地战中死守；提醒4纵一定要注意采取梯次防御，最大程度减少敌人炮火的杀伤；让4纵传达下去，一定要把敌人放近了才近距离开火......
把敌人放近了才近距离开火，意味着什么？拼命。
林彪是一把手，自己不能真的亲自上场指挥，但他指名要4纵副司令胡奇才下到最前线的12师直接指挥战斗。这样他才放心。

胡奇才是我军著名的传奇猛将，从一名普通的红军战士，一步步积累战功，成长为我军主力军的军长，他曾在东北战局极端不利的时候，指挥4纵全歼了国民党精锐25师，也就是载入史册的“新开岭大捷”。后来有学者研究胡奇才将军时，发现胡奇才真的是奇才，在部队班排连营团旅师军的职位上都干过，很像是《亮剑》里面的李云龙。
以前，林彪从不干涉下属部队的指挥人事安排，唯独在整个东北的最关键时刻，他破天荒第一次“点将”，他希望胡奇才能在塔山创造奇迹。除了点将，林彪还派出作战处长苏静直接前往4纵协助指挥。
事实证明，林彪看人的眼光还是独到的，当时胡奇才是纵队的副司令，堪以重用，果不其然，在塔山表现出了指挥才能，在后来的战争中屡立战功，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

首长的空前重视，也让4纵的指战员们充分感受到了这场阻击战的重要性，4纵每一个指战员都在阵地上画出自己的最后作战位置，“绝不再后退一步，如果敌人打过这个位置，我就与阵地共存亡！”
战前准备
胡奇才赶到12师后，经过仔细观察，立刻调整了原先12师打算主防白台山的部署。看来胡奇才果真是奇妙的将才，他改为将塔山村设置为整个防线的核心阵地，以白台山和铁路桥头堡为左右翼，形成了坚固的三角防御体系。
胡奇才还要求集中火力，在主阵地塔山村布置了极为凶猛的火力网，光是村正面就整整摆了16挺重机枪、49挺轻机枪。
再说敌军方面，葫芦岛的10万国军增援部队整装待发。总指挥侯镜如回到葫芦岛，11日晚，他召集军事会议，蒋介石派来的总统府战地督察组长罗奇，也少不了到会。研究下一步如何击穿塔山的计划。参谋立马提供两个方案：一是继续正面攻，但必须加强火力；二是绕开塔山防线正面，从白台山西面迂回到塔山防线的背后。

经过一番讨论，侯镜如和总统府战地督察组长罗奇否定了侧面迂回的方案。
《亮剑》独立团的李云龙桀骜不驯，独立团就形成了嗷嗷叫的气势。葫芦岛的增援部队呢，指挥官侯镜如黏黏糊糊，根本就不想打进锦州，整个部队也好不到哪去。侯镜如曾对下属分析到：我们打进去塔山、锦州，若打进去也出不来，如果打不进去，还可以多维持几天。
另外，侯镜如还是我党的卧底，平时不显山露水，关键时刻却能四两拨千斤的。
罗奇为什么主张继续正面攻击的方案呢？这位督战官认为，正面攻击符合总统指示的基本精神，如果变更就要重新请示老蒋，不然谁也无法承担责任。
指挥官不想打，督战官怕背锅。这仗是要怎么打嘛。
不过，罗奇坚持正面强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号称“赵子龙师”的独立95师已经在葫芦岛部署完毕，罗奇对自己曾经带过的这只精锐部队信心十足，决定亲率独立95师担任进攻主力。

双方指挥官的才能大比拼
国军方面，罗奇建议休战一天，让他带领95师军官去观察前线地形，准备表现一番。
侯镜如欣然同意，为我军创造一天的休整机会求之不得的，侯镜如心里美滋滋的。
东北野战军方面，12日，塔山竟然出奇的无战事。4纵的机会来了，野战军以前几乎没打过正经防御战，两天的战斗下来，最大的教训就是战前工事没修好，缺乏经验，地堡不结实，战壕太浅，阵地前障碍物太少，敌人炮火一炸，全没了，打起来只能硬碰硬，拿命去堵。亡羊补牢未为晚也，现在战士们也都发现了工事的重要性，白天打仗，晚上都自觉修工事，正愁晚上时间不够，没想到国军突然就宣布休息一天，大家赶紧挥起铲子加油干，这就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趁着休战，4纵还没闲着，派出侦查部队去摸清敌人虚实，没想到侦查兵也是很出色，直接抓了21军的一个副团长回来。
4纵立刻根据这位重要俘虏提供的情报调整了防御部署：12师34团集中防御塔山村，桥头堡以东阵地由10师整个顶上。白台山以西的阵地全部交给11纵接手。
在样的调整很及时，特别有效。

13日清晨，国军重炮再度响起，炮火整整持续了2个小时。这一次，4纵准备充分，有些工事仍保持完好。
这都是战士们的功劳。
战场决胜的地方，是独立95师主攻的桥头堡。在无险可守的塔山，4纵的炮兵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面对95师的凶猛冲锋，司令员吴克华和副司令胡奇才下令，炮兵重点打击第二梯队的敌人，让敌人的第一线始终缺少后援。蛇要打七寸嘛。炮兵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4纵的战士又第10次把阵地夺了回来。
关键时刻掣肘就会掉链子
面对血如残阳的拼杀，我军伤亡过大，敌95师也好不到哪去。因为前一天伤亡太大，95师已经没有部队可以增援了，95师师长向侯镜如紧急请求援军，他们知道国军的预备队21师还没动呢，他们有坦克，后面更有军舰的支撑，随便支援点就解决问题了。

然而，此时指挥官侯镜如接到报告，塔山村阵地还在我军手中，21师是他自己的嫡系部队，自己的心肝宝贝。在国军里面，没有了自己的军队，就等于没有地盘，自己狗屁不是。所以，他们想方设法扩大自己的地盘，处处护着自己的嫡系。侯镜如也是如此，他有他的小算盘，如果从铁路进攻塔山村，对面的四纵不要命，21师肯定会有大量伤亡，于是，侯镜如命令已经已经在运动状态的21师停下，原地不动，由其他的151师和157师先向白台山继续进攻。
95师没有了后援，后继乏力，还是经过殊死搏斗，桥头堡阵地又回到我军手中。
14日翻篇了，塔山依然在我军手里，所有阵地仍然屹立不倒。国军95师伤亡过半，剩下的部队只能编成1个团。

15日，伤亡过大的罗奇，决定要休整一天。但是，一切都结束了。
这位罗奇，一开始准备在塔山表现一番的，可他的两个“休整一天”却是个败招儿，12日的休整，给四纵一个修整工事的机会，15日的休整，锦州战役结束了。如果侯镜如的21师迅速支援了95师，或许四纵就顶不过去，锦州战役也许翻转，历史是没有如果的。
16日天刚蒙蒙亮，锦州锦州战役结束，侥幸逃脱的一名国军副团长跑到塔山，报告了锦州已经失陷、范汉杰全军覆灭的消息。
葫芦岛国军不用再考虑如何进攻塔山，而是要考虑要如何才能全身而退了。塔山阻击战，以4纵的彻底胜利告终。
高玉宝所在的35团，全团幸存者不到100人。
塔山村正面的34团，最后活下来的只有21人。

建国后，胡奇才将军多次回到塔山，每一次，他都在阵地前默默地站立良久。
他对自己的老伴说，我是塔山之战的幸存者，我死后一定要回到塔山，只有这样我的灵魂才会得到安稳。
1997年，胡奇才将军去世后，他的骨灰被埋在塔山，与4纵的英雄们葬在一起。
战争是残酷的，我军在一切不可能之中，奋力去抓住每一个微弱的曙光，用意志、用责任、用生命去创造奇迹。就是这种精神，一种勇往直前的精神，铸造了钢铁般的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