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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帖鉴赏:今天和昨天 陈麦青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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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2 05:11:3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海燕00 于 2016-1-12 05:13 编辑

碑帖鉴赏:故纸堆中检出“天下第一《董美人》”   

2016年01月11日 14:28


上世纪五十年代,前辈学者潘景郑先生编撰的《合众图书馆石刻拓片分类目录》油印成书,为全面、系统了解乃至利用这批已经归入上海图书馆的特藏,提供了难得的便捷之径。自此之后的五十多年中,未见有同类相关者续出,故世人但闻上海图书馆所藏碑帖之精且富,而于其详细究竟,则多不甚了了。

2013年,以“上海图书馆碑帖宝藏守护者”自勉的仲威先生,从其近二十年碑帖整理的原始工作笔记中,选出一百四十余篇,详录每件碑帖的刊刻年月、撰书姓名、行款尺寸、拓制时代、递藏源流、题跋考订等,撰为《善本碑帖过眼录》,由文物出版社刊行。虽然只是其有计划地介绍馆藏碑帖精品的点滴初始,但还是让有关研究爱好者有了期盼已久的欣喜和兴趣浓厚的关注。

近日,其又取历年陆续发表的在编撰《上海图书馆善本碑帖总目》中所积校碑札记和研究心得,汇作《碑帖鉴定要解》(以下简称《要解》),更让人看到,无论是梳理已经定级的国宝珍品,还是发现久被尘封的善拓遗珠,都交织着作者长期付出的艰辛和一旦收获的喜悦,而其中不少内容或许还能成为同好学习分享之余,进一步思考探讨的启示和话题。

《淳化阁帖》绍兴国子监本

   

《善本碑帖过眼录》前有仲威先生自序,开首即谓:“上海图书馆藏有二十五万件碑帖拓片,其中能够称为善本者,约有三千余件,可谓百里挑一;能够达到国家一二级文物标准者,约有三百余件,堪称千里挑一。”则该馆所藏碑帖,数量既丰,善本亦复不少。故其撰《要解》诸篇时,坐拥宝库,有得天独厚之利,参校排比,多所取资;甚至能数本互勘,并几联校。勤勉之下,时有发见,所获往往非同寻常。

如《要解》中记2005年6月,其在“上海图书馆故纸堆中意外检得一册《龙藏寺碑》,楠木面板上有民国十五年(1926)朱士林(半亭)题签……册后有道光十四年(1834)九月诸星杓(味青)过录《潜研堂金石文字跋尾》、《集古录》、《虚舟题跋》中关于《龙藏寺碑》的著录内容”,以及“诸星杓将此本碑字与《金石萃编》录文对比的校勘后记”等。因碑面泐损石花似有僵硬、雕琢之状,尤与上海图书馆另藏该碑存世最早的元、明间所拓唐翰题旧藏“张公礼”未泐本,风貌迥异,遂疑其为翻刻,“存疑待定”。

而六年之后,又见朵云轩藏该碑明末清初淡墨所拓的“李东琪跋本”,与之十分接近,“旋将‘诸星杓跋本’与‘李东琪跋本’做一校对工作。但当务之急不是比较版本优劣,而是判定是否同出一石。如何鉴定是否同出一石呢?看文字?非也;看石花?非也。因为翻刻本也会顾及这两点,校勘文字与石花反倒吃力不讨好,应该是看‘石质痕’,诸如石钉、石筋、石裂纹等等。这些如同人的指纹,是恒定不变的。加之‘李东琪跋本’又是淡墨拓本,更易于分辨‘石质痕’,因为石面稍有凹凸高低,拓本马上就会显现墨色浓淡的交界线,通过校勘分界线的形状和走势来比对异同,这种‘石质痕’是无法伪造的。结果发现,二本确实同出一石”。而“将‘诸星杓跋本’误以为翻刻的另一原因,就是过去看惯了上海图书馆收藏的《龙藏寺碑》最佳拓本──唐翰题旧藏本,此本浓墨重拓,间有涂描,故原碑上石质痕──‘钉点石花’完全被墨色覆盖;又因拓工稍次,字口反不及‘诸星杓跋本’挺括”。于是总结出:“当年若是勤勉校勘,只要找一本清代干净拓本比对‘石质痕’,问题马上就能迎刃而解。”

所以“校碑既要‘往上看’(看善本),更要‘往下看’(看近拓),校碑书籍中记载此字损、那笔泐,若光看善本旧拓是得不到真实感觉的,只有看到后拓、近拓,才能明白损泐到什么程度,找到校勘的分寸感”。

这样的心得见解,决非泛泛,首先就离不开对该碑各种拓本的熟悉与掌握。至于要进一步搞清“诸星杓跋本”的拓制年代,则更需有众本的比勘互校。《要解》作者即以上海图书馆库中的“唐翰题旧藏本”(元明间拓本)、‘龚心钊藏本’(清初拓本)及朵云轩所藏“李东琪跋本”(明末清初拓本),与之一一详校,最终确定:此“诸星杓跋本”应当是次于元、明间所拓“唐翰题旧藏本”、但却明显优于明末清初“李东琪跋本”的明中期拓本,“洵为‘天下第二本’,从而为上海图书馆又发现一本《龙藏寺碑》国宝级善本”。

这样的“天下第二本”,在上海图书馆的碑帖珍藏中,似不乏常见。

如汉碑名品《张迁碑》,今存世最善者,当推现在北京故宫博物院的朱翼盦旧藏明拓“东里润色”不损本,而《要解》中《〈张迁碑〉善本辨析》一文所列曾经蒋氏赐书楼、程氏五凤砚楼及邓邦述等递藏,首行“焕知其祖”之“焕”字右下捺笔未泐的明末拓本,正是上海图书馆所藏、仅次于故宫“东里润色”不损本的珍稀佳拓。

又如《〈天发神谶碑〉善拓排比细说》中所述上海图书馆藏赵氏天放楼旧物的明末拓本,相较于北京故宫博物院中传为宋拓的罗振玉、朱翼盦递藏之存世最早拓本,虽其重要考据点十八行(中段)“敷垂亿载”之“敷”字左下角“方”部及“垂”字左上角等处皆已微损,但中段十八行“吴郡”二字及十九行“工陈”二字残笔,却尚仍其旧。更可一提的是,故宫藏存世最早本中,还有文字缺失,正如该本后朱翼盦长跋中所记:“惟此本第二段第六行‘己酉十四日中’之‘中’字,第十一行‘未解以八月一’之‘一’字,第十二行‘将军裨将军关内’之‘内’字,第十三行‘二字合五十桼’之‘桼’字,第十四行‘络典校皋仪备’之‘备’字,第十六行‘并共观视深甄曆’之‘曆’字,第十七行‘太平文字炳朖天’之‘天’字,第十八行‘刊铭敷垂亿’之‘亿’字皆阙。此盖由当时字未剔出,或因纸短失拓,在宋拓汉石往往而有,不足为怪,议者其勿病诸。”而上海图书馆藏赵氏天放楼明末拓本的相应情况则是:除“中”字亦失之外,“一”、“内”、“备”三字均存大半,“曆”字仅泐“曰”部,“桼”、“天”二字皆全,仅个别笔画稍泐。尤其是“亿”字,虽有风化,但仍可辨识;而至清初以后所拓,即泐损极甚,已几不成字。

《伊阙佛龛碑》 何氏清森阁本(资料图)

上海图书馆另有明拓唐褚遂良《伊阙佛龛碑》,为清初金石学名家叶奕苞(九来)旧藏,虽因首行“藏室延阁”之“延”字笔画间已有泐损等,只能位居国家图书馆所藏该碑存世最旧拓的明代何氏清森阁本之后,然笔者尝取2007年5月西泠印社出版社原色精印的何氏清森阁本,与上海图书馆叶氏旧藏明拓原本细校,不仅上图本中多处可见部首或部分笔画之残字,在何氏清森阁本中已都基本剪失,且第一行中“(其教)始于六经其流分于百氏莫不美天地为广大”十八字,也全数阙如。以何氏清森阁本行款每面三行、行六字计,恰为整整一面。再检视上世纪六十年代文物出版社珂罗版影印该册之本,亦无此面十八字,则基本可以推知,国家图书馆藏元、明间所拓之《伊阙佛龛碑》何氏清森阁本,虽为该碑存世最早拓本,但却有残缺之憾。

而这样的“美中不足”,在那些存世碑帖的善本中,好像并非个别,如中国国家博物馆所藏何绍基旧物《史晨》前碑《奏铭》,为该碑存世最早的明初拓“阐字本”,就只存前半部共九行;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的汉《西岳华山庙碑》顺德本,也是该碑现在仅存四件拓本中的最早宋拓,然偏缺其中二开。

又据《善本碑帖过眼录》及《要解》介绍,上海图书馆有两本同列国家一级文物的宋拓唐欧阳通《道因法师碑》,其中那本王存善旧藏者,确是比另一潘志万旧藏南宋拓本稍早的北宋拓本,却佚失一开计八十字,碑额也为光绪二十八年(1902)王氏以明拓配补,册尾并附王氏同年3月所作“《道因碑》校勘表”等。

王存善(1849-1916)字子展,浙江仁和(今杭州)人,光绪中署知海南,官虎门同知。后至上海,擢保道员。家富藏书,伦明《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北京燕山出版社,1999年12月)称其“手写陶诗薶小市,眼明宋集宝高斋。岭南有吏都超俗,但论收藏趣自佳”。所收金石碑拓,尤多精好者,且手自校读,颇用心力。

笔者曾于酷嗜金石碑版、多收善拓名品的友人陈郁兄处,共赏其嘉树堂珍藏的唐颜真卿《多宝塔碑》明中期精拓,亦王氏旧物,不但因十四行“塔事将就”之“事”字“口”部、十九行“写妙法莲花经一千部”之“莲”字“车”部、二十四行“方寸千名”之“千”字、二十五行“禅师克嗣其业”之“克”字“口”部等皆完好,而胜于上海图书馆那本列为国家二级文物的明末清初之拓,且全册各页裱边空白处,多有王氏细楷批校,从头至尾,一丝不苟。末页更题:“光绪三十二年丙午十一月长至日在上海装竟,存善写记。”真难得佳物也。更有名者,如现已分藏美国弗利尔美术馆(卷一至卷八及卷十)和上海图书馆(卷九)的宋拓《淳化阁帖》绍兴国子监本十卷,上世纪初未拆散时,也曾在王存善处,并有其乙卯(1915年)长跋考校。王氏所藏,传至其子克敏后,最终尽散。克敏字叔鲁,《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中,亦列为一家。然其投靠日寇、充当汉奸,似较其父更加“有名”。

《要解》各篇中,还有一些通过作者处处留意、静心细究而获的特别发现,如“初上手时以为寻常之本,既无古锦面板,亦无楠木面板外护,近乎‘裸本’,封面布满灰尘”的《曹全碑》“俞复藏火烧本”,因“拂尘开卷细观,每页底端有火烧痕迹,各行烧焦半字,所烧之字仍能隐约可辨……马上联想到王壮弘先生《增补校碑随笔》所载《曹全碑》影印本中有文明书局影印,‘每页下一字为火烧残,有俞复题记’云云”,于是,由其末页所附俞复昔日旧题影印件入手,多方考校,知其不仅确为民国年间文明书局影印底本,且属仅下此碑最初拓“因”字未损本一等的“明拓未断本”,弥足珍贵。

又如同为当年文明书局影印底本的北魏《司马昞妻孟敬训墓志》沈景熊旧藏乾隆初拓本,也一直躺在上海图书馆库房里,“马粪纸面板极不显眼……一直未经文物定级,册中有几页中缝处已添虫蛀,所幸未伤及字口”。直到1996年初,才被《要解》作者偶然检得,几经研究考订,知其还是经清代金石学大家王兰泉(昶)题跋的《金石萃编》工作底本,不禁“为之狂喜”,遂于2012年选入“翰墨瑰宝”第二辑中,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原色精印行世。

其实,近年来上海古籍出版社“翰墨瑰宝”三辑二十种、特辑“四欧宝笈”,上海人民出版社《宝晋斋法帖》,以及即将推出的龚心钊旧藏《九成宫醴泉铭》宋拓宋装本等,均为上海图书馆善本碑帖中的白眉,而上海书画出版社“中国碑帖名品”系列中,不少引人注目的珍本佳拓,往往也多出自上海图书馆所藏。于是,所有这些本子,除去其原有的文物身价外,又成了如今的“影印底本”。而“影印底本”的文献学术意义,原在于通过参照相对已经定格于某一时刻的影印之本,考察、比较其变化异同,从而为有关研究提供新的视角。《要解》作者就曾从吴湖帆“四欧宝笈”之一《化度寺》原石宋拓孤本的民国影印之本与现存原本的细勘中,发现了其首行开头第一个“化”字“匕”部之撇是否穿过浮鹅钩的不同,进而分析、揭示出吴氏慑于敦煌所出《化度寺》残本的“权威性”,竟涂描自藏原石真本以“削足适履”的“弄巧成拙”。而这个重要发现,也就成了后来屡被称引的校碑名例。

面对绝大多数善本碑帖归入公库后基本无人题识的情况,《要解》中有这样的感慨:

善本碑帖著名者,其后名家题跋多能互相印证和联系,由此可见其当年“受宠”程度。尤其是清乾、嘉时期,名碑名拓在金石学者和士大夫家族间广泛传阅和校勘,彼此间留下了大量的名家题跋和考证,文物价值在提升的同时,其学术价值亦在同步叠加,此时的碑帖文物是“活”的;如今碑帖善本一旦进入博物馆,再后续无名家题跋,就变成了“死文物”。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不过,其中不少具体情况也许略有复杂。

虽然《要解》作者注意到“上海图书馆有善本无数,当年拥有顾廷龙、潘景郑、瞿凤起等一批版本目录大家,但馆藏古籍碑帖极少留下他们的手迹”,并叹惜“顾廷龙、潘景郑年近七十岁时,许多图书馆同仁都不知道顾、潘二老擅书法,看来厚古薄今损失不小”,但相比那些不拈斤两、自以为是地在名迹上胡题乱涂、佛头著粪的愚昧狂妄之举,前辈在国宝珍品、先贤遗泽面前的那种敬畏审慎,尤令人肃然。

当然,更可能的是,这些东西一旦成为“国家财产”之后,有严格的保管制度,一般不允许或者说人们也不敢轻易去“惹是生非”。所以,在这类问题暂时未能妥善解决之前,先对那些长期沉睡甚至湮没在库房深处的名品进行整理发掘,也许不失为另一种意义上把“死文物”变成“活文物”的可行之道。如《要解》开篇所述2011年从上海图书馆普通库中发现的《石鼓文》吴昌硕藏本,不仅是第二鼓“黄帛”二字未损的明中期之拓,并且也是被碑帖鉴定名家王壮弘先生评为“海内《石鼓》,以此为最”的珍本。王氏《崇善楼笔记》(上海书店出版社,2008年10月)中,还记下了其当年未能入手的失落:“此册因索价过昂,尚未售得,怅怅终日。甲辰秋月细雨绵绵,独坐无偶,追记于此。”同样,另一件王壮弘先生赞为“极尽浑美秀韵之致”的陈景陶(悫斋)旧藏《董美人墓志》关中淡墨初拓整张,也是经过了几十年的“下落不明”之后,被《要解》作者从上海图书馆故纸堆中检出的“天下第一《董美人》”。

《董美人墓志》陈景陶藏本

富藏碑帖珍本的著名画家吴湖帆先生,生前有一方闲章,曰“既丑且美”,是其鉴玩隋志名品《常丑奴墓志》和《董美人墓志》的特制钤记,并还专填《丑奴儿慢•隋常丑奴墓志次蔡友古韵》及《哨遍•隋董美人墓志效稼轩括体》两词,后收入《佞宋词痕》卷二,皆可见其于此二志的宝爱之情、吟赏之乐。而吴氏所藏《董美人墓志》,除《要解》及《善本碑帖过眼录》中所记其壬申(1932年)秋题赠潘景郑先生之剪裱本外,似尚有别本,友人顾音海先生与其同事佘彦焱女士合著《吴湖帆的艺术世界》(文汇出版社,2004年8月)一书中,曾记有“徐氏随轩蝉翼精拓本”,“第一开有吴湖帆所作的《哨遍──题隋董美人墓志初拓本效苏辛括体》,后收入《佞宋词痕》卷二……题词者有陈巨来、叶恭绰、冒广生、吴梅、程十发、褚德彝、陈曾寿、夏敬观、王季烈、黄炎培、马叙伦、黄宾虹、狄平子、冯超然、吕贞白等名人学者”。并多录吴氏题跋。今择其中相关者,转录一二,以为说明:

余于丁卯五月,得此原石真本,制《哨遍》词于前,集宋人句成《金缕曲》题其后,并乞诸家题词者五十人,遍和之,都百阕,成巨帙,倚《洞仙歌》以殿尾……

余旧藏《常丑奴志》,颇欲觅此志为丑美伴侣。十年来搜录之勤,所得都三本,一即此册,淡墨笼纱,真如蝉翼,且锋棱毕现,自是石墨上乘;其一浓墨拓,嘉兴陆氏鬲鼎楼旧物;一为整本,拓最次,以未剪裁为可贵……壬申夏日,重与《常丑奴》、《元仁宗》、《惠云》、《陶贵》、《元智》、《姬夫人》共装四册,题之。

今上海图书馆有抄本《袭美集》一册,内容亦为朱孝臧、王同愈、金蓉镜、叶恭绰、冒广生、冯君木、吴梅、褚德彝、周庆云、夏敬观、王季烈、黄炎培、马叙伦、黄宾虹、陈淮生、狄平子、邓邦述、冯超然、袁克文、陈方恪、谢玉岑、赵叔雍、汪旭初、陈定山、潘承谋、潘承厚、潘承弼、杨云史、冼玉清、吕贞白、瞿蜕园等六十一人,先后题咏吴湖帆所藏《董美人墓志》的词章,以及吴氏逐首遍和之作,并多经吴氏亲笔校改甚至大段补录文字。前有吴氏自序,曰:

“丁卯夏,获上海徐氏寒木春华馆所拓《隋美人董氏墓志》原石本,蝉翼笼纱,明光莹润,叹为得未曾觏。前有嘉定钱红稻(绎)署眉及二跋。曩余家传有金氏冬心斋旧藏《隋荥泽令常丑奴墓志》,因合装一函,题曰‘既丑且美’,并征近人六十家题词,一一和之,合一百廿首。首为仿稼轩秋水篇括体例制《哨遍》词卷前,又集宋人词句调《金缕曲》于卷后(并题《洞仙歌》为殿尾)。时余初习倚声,本不足存,聊以自玩而已。”

知其应该也是当年的一个录存之本,且未最终完成定稿。而《要解》所记吴氏赠潘景郑(承弼)先生《董美人墓志》后夹附屈弹民、董寿慈、潘承谋、顾炜昌四家题咏词稿散叶,除潘氏之外,均不载《袭美集》中。

又上海图书馆《历史文献》第八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12月)所刊上海博物馆藏稿本《梅景书屋题跋记》(佘彦焱整理)中,有标明吴氏自藏的《隋东宫右亲卫元仁宗》《隋慧日道场惠云法师》《隋士行参军张通妻陶贵》墓志合装册、《初拓足本隋太仆卿元公暨姬夫人墓志》册,若加上《常丑奴》《董美人》,恰合四册之数。而吴氏虽在壬申(1932年)秋已将所藏的一个《董美人墓志》剪裱本赠予潘景郑先生,但其《丑簃日记》(收入梁颖编校《吴湖帆文稿》,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04年9月)1933年3月22日仍有“谷孙来,为余题《元仁宗》、《董美人》墓志观款”之记;《梅景书屋题跋记》所录《明拓唐思恒律师志足本》(自藏)的乙亥(1935年)三月题跋中,亦谓:“此拓当与《七姬权厝志》同为吾吴至宝,今与梁《萧敷》、《王氏》双志,隋《常丑奴》、《董美人》、《元仁宗》三志及《七姬志》同贮,愿永宝勿佚。”至1937年2月17日,《丑簃日记》还记:

“晚,巨来来,长谈甚欢。出《董美人志》重观,题观款一行,曰:‘自丁卯迄今,十年以来获观不下数十次,丁丑正月巨来陈斝又观,因识。’如此题观款式,可知非乏乏初交、与帖无关者所能办也。(此册巨来为余代求题词甚多。)”

同年8月13日,记“预备上海文献展览出品十种”内,又有“《隋董美人墓志》拓本轴”。奇怪的是,《梅景书屋题跋记》中,却未见《常丑奴墓志》和《董美人墓志》的著录、题跋文字,而吴氏所藏那本曾为金冬心旧物的《常丑奴墓志》,现则在上海博物馆。

也许因为和《董美人墓志》有缘,吴湖帆又常常为同好所藏,品鉴题咏,乐此不疲。王壮弘先生《崇善楼笔记》中著录的一本《董美人墓志》精拓整纸折裱册,即有吴氏题咏,并附识语,略谓:

“丁卯夏曾得隋《董美人志》精拓本,因集宋人词句成《金缕曲》。癸未夏日,纪群贤甥携示仲培吾兄亲家所藏此本,嘱录旧作。倩庵吴湖帆并识。”

另有吴梅、蔡晋镛诸家,亦各录其昔日咏题吴氏藏本之旧作,重续墨缘,再成佳话。而现存上海图书公司的陈淮生(承修)旧藏《董美人墓志》册后吴氏长跋,更记下了他们之间至今令人艳羡的一段金石佳缘:

“丁卯之冬,淮生道兄携示隋《常丑奴墓志》,与余藏冬心斋本相校勘,赏析竟日,各易题字,以识石墨胜缘。余并示以《董美人志》,意亦欲共观,而先生亦以此册未携为怅,盖《丑奴》、《美人》俱隋志中铭心绝品、仅有之本也。吾二人俱双有之,岂非奇缘?戊辰冬日,访先生于寓斋,因得饱眼福,并属余录郑小坡题《西河》词及余和词于后。”

今检《袭美集》及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年6月影印出版的《佞宋词痕》,吴氏这首当年与同嗜金石的词坛名家郑小坡(文焯)的唱和之作,似皆未见收,因据昔日在上海图书公司观赏品鉴时所记,移录附此:

青锁第,隋宫怨迹谁记?墨花蔫蚀旧啼痕,赋情往事。白杨孤陇意萧萧,斜晖犹媚林际。埋香处,佳丽地,长安冷落罗绮。六朝秀色锦屏空,靓妆罢理。乱鸦暮雨最惊心,秋风时来时起。美人渺渺极望里。叹高山流水空翠,千面金徽遗字。料玄房倩女香魂凝此,肠断斑斑相思泪。

《碑帖鉴定要解》 仲威著 上海书画出版社 2015年8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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