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女知青》回忆录

沈阳知青

一、乡缘

1974年11月24日，这一天刚刚下过小雪，空气十分新鲜，我和我父亲单位同事的一名男生，乘着解放牌大卡车去往乡下。
父亲和那个男生的父亲坐在驾驶楼里，我和那个男生站在卡车箱里，寒风吹来，直打哆嗦。
我看着外边的雪景，联想到红军过雪山的情景，顿时热血沸腾。“你冷不冷？”我大声的对那个男生说。“不冷。”我又问他：“真的不冷吗？”“真的不冷。”说完，冲我笑了笑。
寒风飕飕的从耳边划过，解放车像长跑冠军式的冲破了记录，到达了目的地——A屯大队部门前。
在村边等后多时的大队书记、治保主任，乡亲们，高兴的欢迎我和那个男生。
我的父亲和那个男生的父亲一一和大队书记、治保主任、乡亲们握了握手。
我父亲说：“谢谢，我的孩子就托付给你们了，各位费心了。”
大队书记说：“放心吧，这也是我们的孩子，如果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也请家长谅解。”
青年点的点长，过来对我说：“我来的比你早，我会照顾好你的。”
我的父亲对点长说：“你们从今天起，就是亲姐妹，我就放心了。”
有一个乡下小男孩拉着我的手，玩皮的说：“你就是我姐姐，我知道青年点，领你去。”旁边的大人看到这个小男孩，拉着我的手，亲近的样子，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我父亲和那个男生的父亲就要回去了，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那个小男孩看着我掉泪了，拿出一个小手帕递给我，“姐姐不哭，乡下可好玩了，有时间就找你玩。”我看了看小男孩，含着眼泪说：“这是激动的，不是想家。”
父亲对小男孩说：“她就是你姐姐了，想吃糖就找你姐姐要。”
小男孩友好的向我父亲叫了一声叔叔。
我父亲高兴的把小男孩抱了起来，轻轻的拍了拍小男孩的小脑瓜说：“有坏人欺负你姐姐，你帮着她打坏人，行吗？”小男孩乖乖的说：“行，谁敢欺负我姐姐，我就消灭他。”说完，用小手攒成一个小拳头，比划两下。我父亲放下小男孩，和乡亲们告别了。
我看着父亲，想起父亲开火车的样子，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给父亲丢脸，做一个火车司机的好女儿。

二、乡下

青年点的房子是东北农村传统式的，中间这间是厨房，东西两口大锅，东间住着女生，西间住着男生，新老知青共有22人，女知青10人，男知青12人，大家都很和气，没有打架事件发生。
大队部为我们发了铁锹、锄头、等农具，还为我和那个男生发了红宝书，单独由苦大仇身的老大爷上了一堂忆苦思甜课。
那个小男孩带着一条小黄狗经常到青年点来看我，青年点的知青们说，这个小男孩真有点像你弟弟，眼睛特别像。后来我也默认了。
一次我被外村的一个光棍汉追撵，小男孩看到了，还叫小黄狗咬了那个光棍汉，为了感谢小男孩，卖了些糖果送给了他，至今我没有忘记那个小男孩的样子。
在我快返城的第二天，这个小男孩被马路边的一辆拉货的卡车压死了，小黄狗在路边叫了很长时间。我当时没在场，听说后，哭了好一阵子。
我今年五十多岁了，乡下那段日子真是难忘啊！
一次割高粮，我和那个一趟车来的男生挨着，他割得比我快，一会就到地头了，我还在半截腰呢，不小心一着急，手碰破一个口子，血顿时流了出来，我的心慌了，那个男生看到后，小跑到我眼前，用一个白手帕包上了我的手，接着他帮我割完了我剩下的那半根垄高粮。这一天我干不了活了，我悔恨我自己真笨。
还有一次，修河堤我挑大土栏子的扁担突然折了，把我的脚砸破了，大队书记把我送到战地卫生所，脚肿得像一个发面馒头，疼得我直咧嘴，差点哭了。这次我又悔恨自己，为什么倒霉的事都叫我摊上了呢？
经过大队领导班子的研究，我被安排到养猪班，当饲养员，天天和猪打交道。
母猪到了发情期，直拱猪圈门子，有时还嗷嗷直叫，弄得我晕头转向，不知如何是好。养猪班还有一个饲养员，是当地的，很有经验，当我碰到这种情况，就交给她处理。
这个饲养员早恋，对象是当地的一名兽医，我们养的猪很少得病，我想，这个兽医与当地饲养员关系密切有关。当那个饲养员的对象来了，我就跺起来，让她俩幽会，说些悄悄话。
圈里有一个大母猪生了一窝小猪仔，可爱极了。我常常想，小猪仔长大了，又快被人类吃掉了，它们的生命这么可怜呢？
时间过得可真快，我下乡快一年了，看到一批一批的肥猪被大卡车拉走，不时有些迷惑不解，天生猪肥了就被宰杀，供人类食用吗？我总对肥猪有一种怜悯之心，可能我的心太善良了吧！
快过年了，青年点的猪养肥了，大家都非常高兴。一个老知青说：“今年我们又可以过个好年，又有肥肉吃了。”我听后心里不是个滋味。
杀猪这一天，新老知青围了一圈，都在看那个拿着尖刀的当地人。猪被捆绑的嗷嗷直叫，我听着真不顺耳，但还不能脱离现场。青年点的副点长大声说：“锻炼胆量，从看杀猪做起。”我心想，这不明显的看杀生吗？一会，猪被捆的不能动弹了，那个当地人左手里拿个接血盆，右手拿着尖刀，刹那间，尖刀捅进肥猪的脖子，鲜红的血淌了出来，我把脸转了过去。
我不吃猪肉，就是从那时落的毛病。
一看到猪肉，我就敏感，辞去了饲养员的职务，被安排在青年点给大家做饭。做菜的事由另一名男知青去做。
在青年点做饭又干了半年，后来我又主动要求生产队去干活。
经过三年多的锻炼，我学会了很多农活，在乡下我又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成为一名光荣的共青团员。

三、返城

1978年4月28日这一天，招工的名额下来了，22名新老知青都被卷到这个旋涡里，选了又选，谁都想回城，但只有两个名额，男的一名，女的一名，弄得带队干部和大队干部，反复研究，才最后定下来返城人选。
当时我还在队里干活，那个小男孩不知从哪听说返城有我一个，带着小黄狗来找我。
“大姐！你要回城了吗？”我说：“不知道啊。”“那天我在大队部看见带队干部和大队书记说的，还看到招工报表上有你的名字。”“是吗？”我惊异的看着那个小男孩，心想，这个小男孩还挺精明呢。
和我在一起干活的老大妈说：“这个小男孩从不撒慌，你还是去看看吧！”我说：“不用了，队上有事会通知我的。”我对那个小男孩说：“大姐知道了，一会儿我给你卖糖去。”小男孩带着小黄狗走了。我还在干自己手里的活。
下工了，我回到青年点，点长对我说：“你被抽调了，分配到国有企业，是一个大单位。”我并没有在意，顺便说了一句：“乡下活还没干够呢！”和我一起下乡的那个男生说了一句：“你要回城了，不要忘了到我家看看我妈和我爸啊！”我说：“等通知真下来，才能确信呢。”
第二天，天刚亮，大队通讯员来到青年点找我，并告诉我这次回城有我一个，先到大队部去一趟。
有一个老知青风趣的说：“你的命真好，我都干八年了，几次抽调我都没机会，你才来三年多，太荣幸了，祝你好运。”
“谢谢你的美言！”我回敬了老知青一句。
这次招工我被选上纯属一个偶然，是碰巧碰上的，按常理老知青应该先走，这是没想到的事儿。
有一个老知青知道招工消息后，几次到大队书记家串门，还给大队书记的媳妇卖了一件时髦的上衣，不知从哪学来的走后门。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铁路工人的子女，实实在在，农活不甘落后，和乡亲姐妹相处和谐，愿意助人为乐，这次碰巧，给了我一个招工名额的机会。
我悟出一个道理：做人本本份份，不耍滑，不偷懒，平等待人，不搞歪门邪道，好事、机会、平安，会伴随自己永远。
在我回城头两天，那个小男孩被马路边的大卡车压死了，我哭了好几场。在我要上车回城时，小男孩的那只小黄狗还来送我，看不到那个小男孩，我的眼圈红了，眼泪不自觉的流淌出来。
每年我和丈夫都到这个小男孩的墓前上香，纪念这个好心的小男孩。头几年我上香时还能看到那个小黄狗，后来，连小黄狗也看不到了。

根据《当年女知青》口述整理

整理者：中国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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