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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民国多大师? 2017-02-13 14:31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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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13 20:26:5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民国,是为乱世,从清朝灭亡到大陆解放,不过短短38年,期间数次革命,中原大战、北伐、抗日战争以及内战,中国几乎一刻不得安宁。
  然而,尽管时局动荡,条件恶劣,中国近代学术大师却层出不穷,闻名后世的胡适、刘文典、吴宓、钱穆、金岳霖、冯友兰、傅斯年、马寅初、李叔同、马一浮、熊十力、梁漱溟、辜鸿铭、梁实秋、张恨水、林语堂、沈从文、鲁迅、周作人、翁文灏、李四光、丁燮林、朱家骅……皆成名于民国,造就了中国最后一个大师时代,甚至有“民国以后,再无大师”的说法,那么,这一时代究竟有着怎样的魔力,能让天公如此抖擞,不拘一格大降人才?
  01改变从《大学令》开始
  1912 年元旦,在孙中山盛邀下,蔡元培绕道西伯利亚归国,出任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教育总长,除了一纸任命状,再无其他。

蔡元培任北京大学校长的任命状

  蔡元培翰林出身,旧学深厚,回绍兴办过新式学堂,在上海教过书,做过革命党人。赴德留学的 5 年,他看到了大学在德国崛起中所起的作用。他说:“我国输入欧化,六十年矣。始而造兵,继而练军,继而变法,最后乃始知教育之必要。”
  蔡元培以总长之名发布了《普通教育暂行办法》《中学令》等法规,更有大名鼎鼎的《大学令》,后者为中国现代教育体制奠定了重要基础。
  作为中国近代高等教育的第一个法令,《大学令》提出了“大学以研究高深学术,养成硕学闳材,应国家需要”的办学宗旨。
  更重要的是,它对现代大学的制度化管理作出了规定,撇开行政管制,学术自治成为民国时代的基本治教原则。
  “大学设校长一人,总辖大学全部事务,各科设学长一人,主持一科事务。大学设评议会,审议学科设置与废止、讲座种类、大学内部规则、大学院生成绩与学位授予,以及教育总长和校长咨询事件。”评议会的构成,既是牵制校长的权力,更是为了防止“教育总长”的权力干预,目的在于维护学术自治。
  蔡元培任职不久,袁世凯上台,蔡辞官。1917 年 1 月 4 日,蔡元培就任北京大学校长,他脱下礼帽,谦逊地向迎接他的校役们鞠躬,这是这所官僚大学的头一遭,标志着一个崭新时代的到来。

北大校长蔡元培演讲

  很快,蔡元培在北大大刀阔斧的改革,引来社会的高度关注。
  蔡元培提倡“兼容并包”。他说:“大学之大,因其无所不包,各种言论思想均可自由,但亦不必出于互相诟骂。如各有主张,尽可各自鼓吹自己主张之长处,不必攻击或排斥他种主张。”观点各异的陈独秀、胡适、钱玄同,周作人、周树人兄弟等陆续被请入北京大学的大师阵营。
  当时,与蔡元培同样眼界宽广、胸怀家国的大学校长们也都是唯才是用的典范。诸如清华校长梅贻琦,他曾主动到陈寅恪家里商讨聘请中国文学教授事宜;敢于当面与蒋介石对骂的刘文典被迫离开安徽大学,梅贻琦随即请他担任清华国文系主任;工学院院长顾毓琇也是梅贻琦亲自邀请。
  他有一句名言:“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
  在此氛围之下,能本色的大师自然不少,清华大学的教授闻一多讲中国古典文学,非常受学生欢迎,往往窗户上也坐满了人。他身穿黑袍昂然走进教室,先掏出烟盒向学生笑问:“哪位吸?”学生们笑而不接,他就自己点了一支,电灯光下烟雾缭绕,拖长声音念上一句:“痛饮酒,熟读《离骚》,方得为真名士!”才开始讲课,学生如痴如醉。
  梁启超上课时大声用粤语问道:“点解呢?”鲁迅的绍兴口音,王瑶的山西腔调,在北大师生们看来亦无不妥,反到平添了课堂的活泼。
  02出手阔绰的教授们
  当然,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要产生大师,光有自由之思想还不够,还得有自由之“生活”,整个民国,教授都是高收入群体,当时的政府哪怕财政捉襟见肘,也不曾亏欠这些学者们一分银子,他们的幸福生活足以令时人艳羡。
  鲁迅为了全家团聚,和弟弟周作人花了 3675 块银元买下北京八道湾 11 号一座“三进的大院子”,这不过用了他一年的工资;后来他与周作人失和,花不到 1000 银元买下阜成门内三条 21 号一家小四合院,不过数月的工资(显然他不会想到,数十年后同是北大教授,在北京买一套商品房得花上毕生的积蓄)。

鲁迅的私人大书房

  这是当年大学教授普遍的待遇,根据民国时期公布的《大学教员资格条例》规定 , 大学教员的月薪 ,“教授为 600 元 -400 元,副教授 400 元 -260元,讲师 260 元 -160 元,助教 160 元 -100 元。”教授的薪资与政府部长持平。当时的大中小学教师的平均月薪分别为 220 元、120 元、30 元,而上海普通工人月薪在15 元左右(而此时的那位北大图书管理员工资只有8元)。
  大学教授们不仅薪水高,福利也逆天,1932年,34岁的闻一多重返母校清华任教,此间他的薪酬是340块大洋。
  两年后,清华新南院西式住宅建成,其中就有闻一多的一套。“福利分房”后的闻一多迁入新南院72号,这是新南院最大的三套寓所之一,“有卧房、客厅、餐厅、储藏室、仆役卧室、厨房,卫生间等大大小小十四间。电灯、电话、电铃、冷热水等设备一应俱全。房前甬道两侧有绿茵草坪,周围是冬青矮柏围墙,草坪中央置一大鱼缸。书房宽敞明亮,四壁镶以上顶天花板的书橱,窗下是书桌。这里是先生一生中所住的最佳环境,许多研究在这里进行,疲劳时到门前大阳台上散步,或到草坪上拔草,观赏一下金鱼。冬季里,也曾和孩子们一起滚雪球、堆雪人。”
  在这段安定的日子里,闻一多做了很多学术工作,这是闻一多一生中最出成果的一段时光。据谢泳的《清华三才子》记述,闻一多此间的成果共有:1、毛诗字典;2、楚辞校议;3、全唐诗校勘记;4、全唐诗补编;5、全唐诗人小传补订;6、全唐诗人生卒年考附考证;7、杜诗新传;8、杜甫(传记)。
  那是知识分子真正的黄金时代,给教育工作者涨工资甚至写进了宪法, 1940 年之后的《教育宪法》规定:“国家应保障教育、科学、艺术工作者之生活,并依国民经济之进展,随时提高其待遇。”要知道,此时的国家财政已到了勒紧裤腰带过活的关头,但教育仍摆在了财政支出的重要位置。
  03战乱下的自由奇迹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多数人只记得蒋介石在庐山发表的抗日宣言,却不知道他曾召开一个谈话会。召开庐山谈话会的时候,蒋介石请了当时中国社会各个阶层的主要代表,来商讨应对国家危机的一些策略。代表中就有蒋梦麟、梅贻琦、傅斯年、胡适、张伯苓。
  中日之战,在所难免。当时以军人为主的国民党内部有一种意见,国家进入战争状态,高等教育应该停办,理工科办成短训班,全面介入军事,比如说学化学的,就生产炸药,学物理的,就去制造枪炮。
  校长教授们以一战时期的欧美国家为例,欧洲诸国将青年学生送到前线,变成战争炮灰。战后,国家恢复困难,就在于知识出现断层,青年人才匮乏。国防教育就是平常的教育,就是常态的教育。
  胡适说了两条建议,第一条,国防教育就是平常的教育,应该如常态而行,第二条,他讲了主要就是政党的势力,不能介入高等学校的活动,官吏不能兼任校长。即便是中小学校长,哪怕教员,也不能考虑党派的影响。
  这两条建议始于《大学令》中的原则,以保全大学不受权力垄断,以保持自由独立的精神。
  校长们说服了蒋介石。蒋介石决定将北方和南方一些著名大学进行联合,向大后方转移。
  此前的 13 所国立大学中,数所大学合并,仅一所国立大学山东大学停办。9 所省立大学转为国立大学,厦门大学和复旦大学由私立大学转为国立大学。此外,还新增了 3所国立大学。

合并后的国立西南联合大学

  尽管战事吃紧,但这一时期的大学数量并未减少,数量上持平,这可谓是教育史上的一个奇迹。
  最初的临时大学设置为三所,长沙,西安,与待定城市。
  战局极速恶化,日军占领武汉,长沙不保,临时大学继续西迁。北平的三所大学组成的国立西安临时大学,在太原失陷后,迁往陕南,改名为国立西北联合大学。此后,各大学开始了艰难的迁校历程,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与南开大学最终在昆明会合,组成西南联合大学。
  国破山河在,与其他诸所大学一样,抗战救亡成为激励民国大学的精神图腾。
  西南联大在自己的校歌《满江红》中写道,“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便一成三户,壮怀难折。多难殷忧新国运,动心忍性希前哲。待驱除仇寇复神京,还燕碣。”而《勉词》中也有:“同学们,莫忘记失掉的家乡,莫辜负伟大的时代,莫耽误宝贵的辰光。赶紧学习,赶紧准备,抗战、建国,都要我们担当!”
  抗战爆发后中西部地区涌入了 5000 万人口,而当时西部的国民生产总值不到全国的 30%,民生工业只占 5%,却要养活一半的人口。在此条件下,西南联大坚持学生免学杂费,还免每天的午餐费,并且有助学救济金,大学教员的工资待遇也始终不变。
  西南联大在简陋的茅草房中开始教学,整日与跳蚤臭虫为伴,还有日本飞机炸弹和燃烧弹的威胁。
  但学术奇迹却能不断产生。淞沪会战之时,陈寅恪之父为抗战绝食而死,他守孝丁忧;寄往长沙的藏书被文夕大火烧尽,随身背负的书籍又在昆明被盗。他在毫无资料的情况下,凭借记忆,在一只木箱上完成他的中国中古史学术著作。
  除了面对生活和战争的威胁,还要始终警惕权力的干预。
  1939 年陈立夫做了教育部长,以战争为由,要管制西南联大,要求院长必须是国民党党员,法商学院的院长陈序经马上提出辞职。陈立夫要统一教材,下了命令,却没人理他。
  之后,蒋介石想要拉拢傅斯年成为国府委员被拒绝,转而想拉胡适。傅斯年写了一封信给胡适,“一旦加入政府,就没有了说话的自由,也就失去了说话的分量。”他劝胡适要保持名节,写了一句重话:“借重先生,全为大粪堆上插一朵花。”

1947 年 4 月,原西南联大校务委员会主席兼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左三)与北京大学校长胡适(左二)、原西南联大训导长兼昆明师范学院院长查良钊(左一)、 南开大学秘书长黄钰生合影。

  国家内忧外患的处境,反使得当权者不敢也难以做到在思想上施行专制。即使是袁世凯、蒋介石这样被视为“独夫”“民贼”的统治者,也不敢对文化人太过不敬。西南联大盛行议政之风,而 9 年间,却无一人因言获罪。
  9 年时间里面,西南联大一共 5 个学院,26 个系,有2 个专修班,还有 1 个先修班,毕业了的本科生和研究生有 3882 名学生。
  1955 年,新中国选拔第一批学部委员(即今天的两院院士),233 名学部委员中,三分之一来自西南联合大学。“两弹一星”的 23 名成员中,有 8 人来自西南联合大学。作家汪曾祺,哲学家何兆武,学者王力,美国的著名社会学家何炳棣、王浩,还有著名的自由主义学者殷海光,最早完成人工合成胰岛素的科学家邹承鲁,1957 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杨振宁和李政道也出自西南联合大学。
  04当这一切成为过去式
  在始终能与外部风雨飘摇的时局保持距离的大学校园内,大师们都潜心向学,他们上继旧学传统,下立新学祖庭,使大学校园里呈现出从未有过的丰富性。

民国大师们

  民国大学给予教授们的自由环境,推崇他们的孤傲与高洁,激发天赋,不受或少受政治势力的左右,以确保他们的学术研究纯粹、精细而个性,结果如后世所见,他们所学之艰深,其中多数令后辈难以索解,加之以乱世中的“魏晋风度”,使得后人无尽怀念。
  民国大学本就诞生于救亡之声中,自发愤图强之使命而伊始。当时学人的爱国情怀之浓烈,今人无法想象。他们有保存本国文脉与思想的责任,也有钻研西方科学和技术的热情,他们当在艰苦中创造奇迹,以实现改变国家和民族命运的最高理想。
  1952 年年底,留英回来的王竹溪到山东大学讲学,他在西南联大教书时就名气很大,是杨振宁和李政道的老师。

著名理论物理学家,“中国雷达之父”束星北

  讲座中途,山东大学物理系教授束星北走到台上说:“我有必要打断一下,因为我认为王先生的报告错误百出,他没有搞懂热力学的本质。”他捏起粉笔一边在王先生写满黑板的公式和概念上打叉,一边解释错在哪里,一口气讲了大约 40 分钟。王竹溪站在一边,认真听讲。
  校领导为此找束星北谈话,束星北说:“过去大学都是这么做的。”
  然而,就在这一年,中国的大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史称“院系调整”。
  从年初开始,在苏联专家的帮助下,大规模调整全国高等学校的院系设置,全部高校体系改造成苏联高校模式。大力发展工科院校,减少综合性院校,私立大学、教会大学退出历史舞台。
  那些为在乱世中仍能保持学术之独立而奔走的大学校长,奉自由之精神为学术主旨的教授学者们,由此成为了永远的过去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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