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时期的素三彩有一个俗称，叫“虎皮三彩”

甲丁

马未都：不爱红妆爱素妆
观复博物馆
2018-03-15 14:2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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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三彩在中国陶瓷文化中是非常狭窄的一支，虽然很狭窄，但是依然能体现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
康熙时期的素三彩有一个俗称，叫“虎皮三彩”，但它跟老虎皮好像没啥关系。老虎纹都是一道一道的，三彩上则是一块一块的；再说素三彩上有绿色，老虎身上不可能有绿色。那为什么叫虎皮三彩呢？首先跟满族文化有很大的关系。我们都很清楚，满族是个渔猎民族，打猎是必要的生存手段。清朝入关以后，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提倡打猎，因为打猎是一种习武的方式，就像我们今天要军训一样。刚入大学都要先来一段军训，有时候大学生要走上工作岗位了还来一段军训，就是让你有一个集体的意识，有一个规范的意识。当时清朝人，尤其清朝的统治者认为，打猎是他的生存之本，所以每年有春、秋两次打猎，尤其秋天，皇帝身先士卒。康熙一生中，猎了100多只虎、几百只熊，这些都是有明确记录的。

佚名 《弘历刺虎图》轴（局部）
乾隆皇帝效仿祖父康熙，在猎杀动物之前，乾隆一定想达到康熙的那个数量，所以我们能看到留存至今的宫廷绘画《弘历刺虎图》，画的就是乾隆猎虎那一瞬间。要知道，皇帝打猎可不是真的就皇帝一个人到深山里打虎猎熊，要是回不来事情可就大了。皇帝打猎是象征性的，所有的扈从、随从把老虎逼到绝境，然后皇帝在众人的保护之下上去刺致命的一下。从画中可以看出，乾隆左右都有人，一旦发生危险，这些人都要以身饲虎，跟老虎商量说“您别吃他，吃我得了”。但是，这表明了皇家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态度，就是强国之本首先要强身，要强壮整个民族。那么把这种观念移植到瓷器这种带有强烈文化色彩的中国传统器皿上，他们宁愿叫它虎皮三彩，而不再寻求它是否更像。虎皮三彩又跟我们传统的唐三彩、宋三彩、辽三彩更为接近，它是色块。这种抽象的表达意愿，从某种意义上讲，最初并不是满足汉人的，而是过去汉人接受西域文化，遗留下来的一种审美情趣。起初汉人对这种色彩也不接受，后来慢慢接受了，又传达给另外一个民族——满族。所以素三彩又称为虎皮三彩，在清初就十分流行。

清康熙 虎皮三彩
口径11厘米 观复博物馆藏
虎皮三彩就是大色块，烧造起来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因为它主要是色彩的表达，传达的信息不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的，如果把它放大，你可能就能感受到。我们老说“抽象画”，中国人在1000年前就有抽象意识，历朝历代都有范围不大的抽象艺术的表现，虎皮三彩就是一种抽象艺术表现形式，主要表现色与色之间的关系。

清康熙 素三彩海八怪纹观音瓶
高39厘米 观复博物馆藏

海八怪纹饰图
这件宝物是素三彩海八怪纹观音瓶。它来之不易，给了我很深刻的教训。这瓶子我是在香港一家古董店看到的，当时非常喜欢，跟他讨价还价就买来了。买的时候只有一个问题，就是它没有包装。店主说他有一个超大的盒子，可惜跟它不太匹配，太大了。我当时想那么大的盒子拿着非常麻烦，就说干脆包一包吧。他就用纸按照专业的手法把它包起来了。包的时候，因为我觉得要随手拎着它，就说不要包得太厚——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所有的错误都是一点一点积累的——所以包的时候，就包得比较薄。我就一路拎着它，坐飞机、倒车干什么都没有问题。但是到了首都机场，下飞机的时候，有人来接我。接我的时候，就把它放在手推车上推着。当时的行李不止这几件，还有其它的，还有同行的几个人。所以，把所有的东西都搁到一个手推车上，这件东西带着包装被搁在了最上边。
然后就出事了。在手推车推行的时候，路很平，大家都想着不会有问题，我也是这么想。但是，最后出机场的时候有那么一个斜坡，推的人如果能正视斜坡推上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他偏偏是45度往上推的，这时候手推车就出现了一个倾斜，我就眼瞅着它“啪啦”一声掉地上了。
根据当时那个斜坡的高度、包装的质量，我觉得瓶子可能会有问题，但是也不好意思在机场就把行李什么的全部拆开来看，出了机场就直接奔办公室去了。到了办公室，把它打开，这个瓶子是底边上的一点着的地，如果着地点是在肩部，那我们今天看到的这个瓶子就是个完全碎了以后粘起来的瓶子。由于它是底部着地的，它的里侧有一点儿磕碰。
这种事我经历过几回了。现在这个瓶子是经过最高手修过的。为什么要修它呢？就是我实在看不了磕了的这一块，很难受，所以就又花钱把它修好了。修的痕迹肉眼是看不出来的，如果用高倍放大镜还是能看出来。这里就积累了一个经验。我们老说一个人犯错误，错误都是我们宽容自己造成的。如果我们一点一滴的都去注意了——如果那天我搁在锦盒里，如果把它包得厚一点儿，如果我拎了一路，到最后不搁在行李车上，如果上斜坡的时候我去扶一下——都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是所有的“如果”我都没有做，就出现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
一个这样的瓶子，有300年以上的历史。我说过我们都是过客，但不能让它在我们面前成为过客，不能让它在我们面前变得粉身碎骨，无奈地离开这个世界，所以我们每个人对于文物的保护都是有责任的。这就是这个瓶子的传奇。
说起“怕”，我小时候怕我爸，现在怕我儿子，就是怕他不听话。实际上每个人的心态都差不多。当你成为一个成年人，当你有子女的时候，你非常怕他不成才，所以你就有一怕，就是怕他学坏了，怕他走了歪路，都是这样。这是我们中国家长的普遍心态。
我最早喜欢收藏的时候，会有怕和宝贝失之交臂的心态。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阅历的增加，我慢慢对这种事就变得淡然。我觉得即便再喜欢收藏，一生中不可拥有的东西也会比可拥有的东西多，所以就不太怕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