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面对李叔同哭诉：“先生，你慈悲对世人，为何独独伤我？”

刘云

妻子面对李叔同哭诉：“先生，你慈悲对世人，为何独独伤我？”                                                         2019-03-09 07:27                                                   

                  

回顾李叔同或者说弘一法师的落发为僧，真正影响到的是他妻子的命运。
李叔同当年在日本留学，天天，他穿着和服正在画画，突然发觉窗外有什么东西飘然而过，他本能地抬眼朝外张望，看见一个姑娘的美丽倩影。他情不自禁地搁下画笔，冲出画室，和她打招呼。
她微笑地站了下来。
他用日语夹着手势和她沟通，激动地邀请让她做裸体模特。
“这这……”她满脸羞涩，不置可否。裸体在日本并非一件有损脸面之事，但把它画在画上，当时，除了艺术学校外，在社会上仍然不被大众所接受。
聊了一会儿，李叔同才知道她是房东的女儿。
几天后，她笑容可掬地走进了他的画室，第一次在异性面前脱下衣衫，不好意思地闭上眼睛。他示意她斜坐到那张床上，脸向后微侧，作出半回首的姿态；左手自然地支撑，右手随意地摆放……
李叔同一笔一笔地在纸上勾勒起来，她在他的笔下鲜活起来……
她成了他的模特——每次画毕，他会让她评价一番画作，然后，他会倾心弹琴一曲，直抒胸臆……

李叔同为妻子画的《出浴》油画
她明明知道他18岁就遵奉母命与茶商之女俞氏结婚，还有儿子，可还是忍不住爱上了他……
李叔同为她画了多少画很难知晓，《出浴》是他留存后世的唯一人体作品。一位浴后的半裸少女坐在椅子上，袒胸露乳，李眼睛微闭。李叔同回国时带了回来，据说，那女子就是他妻子。
1911年3月，李叔同携带生活了近6年的日本妻子雪子回国，把她安置在上海居住。雪子又被人称为福基。
回国后，李叔同北上天津执教并创办报刊，每逢假期就返回上海和妻子雪子和儿子相聚；不久，他就职浙江师范学堂，每逢周末，就兴冲冲地赶回上海家中，妻子雪子总是在等着他——就这样，他们又在一起生活了6年。
那是一个炎热的日子，雪子突然收到丈夫李叔同托人转来的信，顿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她很奇怪，夫妻有什么话不可以说，偏偏要写信呢？
她打开信，果然是丈夫熟悉的字体，丈夫叫过她一声后，直接表白道：
关于我决定出家之事，在身边一切事务上我已向相关之人交代清楚。上回与你谈过，想必你已了解我出家一事，是早晚的问题罢了。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思索，你是否能理解我的决定了呢？若你已同意我这么做，请来信告诉我，你的决定于我十分重要。
对你来讲硬是要接受失去一个与你关系至深之人的痛苦与绝望，这样的心情我了解。但你是不平凡的，请吞下这苦酒，然后撑着去过日子吧，我想你的体内住着的不是一个庸俗、怯懦的灵魂。愿佛力加被，能助你度过这段难挨的日子。
做这样的决定，非我寡情薄义，为了那更永远、更艰难的佛道历程，我必须放下一切。我放下了你，也放下了在世间累积的声名与财富。这些都是过眼云烟，不值得留恋的。
我们要建立的是未来光华的佛国，在西天无极乐土，我们再相逢吧。
为了不增加你的痛苦，我将不再回上海去了。我们那个家里的一切，全数由你支配，并作为纪念。人生短暂数十载，大限总是要来，如今不过是将它提前罢了，我们是早晚要分别的，愿你能看破。
在佛前，我祈祷佛光加持你。望你珍重，念佛的洪名。
叔同戊午七月一日
雪子大为震惊，几乎要晕倒。啊，丈夫说过想出家，总以为他是说说而已，没有料到居然真的做了!她想起一幕情景，丈夫让她弹琴，他自己歌唱《送别》。这首歌配以美国音乐家福斯特创作的曲调，歌词是李叔同当年送别许幻园的作品：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丈夫的消息来了。李叔同好朋友杨白民先生给了她一些钱和李叔同自剪的一绺胡须，说那是李叔同托他转交的，并且说，“李叔同拜托我将您送回日本。”
“我不要回日本，我要见丈夫，我要丈夫回来！”雪子泪水奔涌，激动地大声呼喊。


上下图：杭州虎跑寺
1918年春天，福基从上海匆匆而来，寻遍苏杭两地，终于在虎跑寺找到出家的丈夫，这是两人相识的第11年。
雪子不解地问他：“日本的和尚是允许有妻室的，为什么李叔同要送我回日本呢？”
杨白民只好以中国佛教界的“中国特色”向她解释。
“我要到杭州去见一见李叔同，并请您立即带我去！”她含泪恳求。
雪子要求李叔同好友杨白民夫人、黄炎培夫人，一起陪她去杭州寻找李叔同。她们连续奔波，最后在杭州虎跑寺庙里找到了落发为僧的李叔同，雪子要求他到岳庙前临湖素食店吃了一顿素饭聚聚，李叔同答应了。
席间气氛沉重，大多数时间大家都默默无语，李叔同不主动说话，只是有问才答，他一直没有抬头睁眼看三位女性。他不敢看她，想来，他也是怕了，怕她那双朦胧的泪眼，勾起昨日的种种你侬我侬，扰了自己那颗归依佛祖的净心。

电视剧中的雪子
“叔同——”雪子叫唤道。
“请叫我弘一。”李叔同纠正道。
“弘一法师，请告诉我什么是爱?”雪子眼睛里都是泪水。
“爱，就是慈悲。”李叔同回答。
“先生，你慈悲对世人，为何独独伤我？”雪子伤心地问。
李叔同没有回答。
饭罢，李叔同即告辞归庙。三人把他送到船边，看着他一人上船。船驶离岸，一浆一浆荡向湖心，李叔同至始至终没有回头，飘来远处寺庙依稀的钟声，雪子直到船消失在远方，放声大哭……

西湖，李叔同远去不见踪影
关于和雪子分别，李叔同的同学黄炎培曾在《我也来谈谈李叔同先生》一文中写道：“船开行了，叔同从不一回头，但见一桨一桨荡向湖心，直到连人带船一齐埋没湖云深处，什么都不见，叔同最后依然不一顾，叔同夫人大哭而归。”
李叔同和日本妻子共同生活了12年，并且有了可爱的儿子，如今，他出家毅然决绝，这让雪子伤心欲绝，生死两难。
其实，李叔同刺伤的还有发妻俞氏的心。
他在日本留学时得了肺病回到天津养病，发妻俞氏精心服侍。他大病痊愈，再次东渡日本。俞氏再次见到丈夫李叔同已是1910年，他带回了日本夫人雪子，而且，李叔同定居上海，只留她一人带着孩子在天津独守空房。

李叔同出家，李叔同的二哥让俞氏去寺院劝丈夫回来，她平静地说：“我们不去，因为他是不回来的。”
1922年正月新年，俞氏逝世，年仅45岁。当时，弘一正在杭州庆福寺编著《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接到发妻去世的仆告，他继续编写他的佛学著作，并没有回去奔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