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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振铎:彩色木刻画的创作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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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3 01:03:1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郑振铎:彩色木刻画的创作                                                         2020-06-01 20:00                    

                          
中国的彩色木刻画的创作,和她的木版印刷及木刻画的发明相同,乃是世界上最早的。究竟彩色木刻画发明于何时,我们已不能知道。但用朱墨两色套印的书,则起源甚早。远在元代的后至元六年(1340年)印行的《金刚经注》就是用朱墨两色套印的。在明代,用蓝墨印的书笈也不在少数。像嘉靖本的《便民图纂》,活字本的《墨子》,万历末的《泰兴王府画法大成》都是蓝印的。在印刷上使用彩色颜料,恐怕是相当普遍的。到了天启时代(1621-1627年),湖州的凌、闵二家就大量地刷印朱墨二色的或朱、墨、黄、蓝四色的评点的古书读本了。明末版的《今古舆地图》也是用朱墨两色印刷的。但彩色木刻画却未曾出现过。凌氏所刻的传奇,插图上的题字用过朱色印刷,曾见过一部《程氏墨苑》,说是彩色套印的,也不过是把二十八宿真形图上的“奇字”,用朱墨刷印出来而已。但过了几年,终于把《程氏墨苑》的彩印本寻找到了。这部书藏于天津陶氏。我为要读它,特别跑到天津去。的确,其中的一部分木刻画是用彩色刷印的。这恐怕是今天所知道的最早的彩印木刻画了(万历二十二年,即1594年)。

仔细地一页页翻阅着,不厌求详地把有彩图的木刻画都记录了下来,并录下其所使用的色彩。工作了两天,才告完成。这时,我们才知道,最早的彩色木刻画是用很原始的方法刷印的。正像明代所流行的在黑白的木刻画上涂染上金碧辉煌的颜色一样,《墨苑》的编者程大约,也在他所刻的木板上按照应该渲染的色彩,如树干要用棕色,树叶要用绿色等等,涂刷上各种颜色,然后加以刷印。因之,他用的还是同一块木版,不过是在木版上先涂刷好彩色,然后再印刷出来,而不是于印刷之后,再在纸上着色的。这方法比较复杂,困难也多,间时要用好几枝彩色笔在木刻画上涂抹着。如果相隔的时间过久,则早时涂染上去的某种彩色就已干燥,印刷不出来了。故常常有或浓或淡,时润时桔之失。总计全书用彩色印刷的只有五十多幅,其中较精善的不过十多幅而已。其余的,不是彩色单调,就足印刷时有败色。这是最初期的试验,其失败是难免的。
但因为程大约在《墨苑》上的大胆的尝试,竟激起了此后的彩色木刻画的大量出现。就在不久之后,文入学士们开始用彩色来印刷“诗笺”了——从前也有雕花、印花的诗笺,却都是单色的。新安黄一明刻《风流绝畅图》(万历三十四年即1606年刻)(据著录,该本序文署东海病鹤居士撰,文中有丙午春字样。也有认为是康熙丙午年的。)也使用上了彩色。但未见原书,不知是否仍为《墨苑》式的。
万历间出版的一部《花史》(不知是否此名,我曾得到残本一部),其彩色刷印的方法,则完全与《墨苑》相同。各式各样的花卉,都用其原来的颜色涂刷上去,叶子则用的是绿色,葵花用黄色等等。但其所用的彩色,并不怎么鲜艳,这是因为初期试用的原因。不知究竟是程大约仿效了它,还是它袭取了《墨苑》的。这书的编者不详,刻工也不署名。但其与《墨苑》为同一时期的作品,则可以相信。
最初期的彩色木刻画,有这两部书作为“典型”的范本,是足够说明我国的这个印刷技术发展的历程了。初期的尝试之作,总不免是比较原始的、粗糙的。但他们是如何地具有惊人的创造性,如何能大胆地力求实现这个试验啊。

我国印刷技术进步得很快。不知什么人又从这个原始的彩印技术上加了种种的改进。饾版套印之术发明了。最初,大概只是用在印刷“诗笺”之类,并未成书。到了崇祯末(1643-1644年),胡正言刊行他的《十竹斋书画谱》和《十竹斋笺谱》,彩色木刻画的基础才算完全奠定下来。

胡正言字日从,上元人。同治《上江两县志》(卷十六)云:“官中书舍人,戴本孝题其九十授经图诗云:传家在春秋,筹国蕴忠孝。竹素金石文,颉籀探壶奥。”然他的《十竹斋印谱》却又自署为海阳人。盖他本是徽人而寄籍上元的。李于坚云:“其为人醇穆幽湛,研综六书。若苍籀鼎钟之文,尤其战胜者。……时秋清之霁,过其十竹斋中,绿玉沉窗,缥帙散榻。茗香静对间,特出所镌笺谱为玩。一展卷而目艳心赏。信非天孙七襄手,曷克办此!日从庄语余日:兹不敏代耕具也。家世著书,不肩畚耜,忆昔堂上修髓之供,此日屋下生聚之瞻,于是托焉。何能不私一艺而耻雕虫耶?”(《笺谱》序)这话,说明了胡正言是经营出版事业的。他刻过不少书,同时,也造笺、治印,和当时在南京的士大夫们时相往返,年至九十以上方卒。他在艺术上的成就是高的。这两部彩色木刻画集,《书画谱》与《笺谱》不仅在彩印木刻的技术上创造了许多新的东西,而且,后来的彩色木刻竟也没有超越过他的。我们可以说,这两部书足以表现中国木刻画史上最高的成就。他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特别是“饾版”“拱花”之术,“后来”是很难“居上”的。

所谓“饾版”就是用好几块的木板,拼成一幅图画,每块使用一种颜色,按次序逐渐地刷印起来,就成了一幅五彩缤纷的彩色木刻画了。这方法未必是胡正言创造的,但他对这个方法必定有所改进,有新的贡献,是完全可信的。“饾版”之难有三:一在仔细观察画稿,把原画的色彩分析得十分明白透彻。然后像“分色镜”似的,把每一个不同的彩色,都画出一张不成画的画稿本。可能会有七八张到十多张这样的分析出来的各色的画稿;二是刻工们按照这些各种画稿,一笔不苟地照式镂雕出来。每一画稿是一块木板,形状各别,大小不同;三是印刷者把那些不成画样的各个木块对照原画,仔细地观察研究,哪一种颜色应该先刷,哪一种颜色应该在第二步再套印上去等等,然后,才把应该先行刷印的那一块木板,按原画的部位,粘定在工作凳上(今所知的是用膏药粘的,因其不会移动),刷上那一种彩色,加以刷印。印毕,再取来第二块木板,又仔细地对照原稿,反复试印,反复移动,直到完全吻合原画的地位为止。每一块木板,刷印时都要如此地再三再四地试印。所以一幅彩色木刻画的成功,不知要绞尽了多少印刷工人们的脑汁。

“拱花”之术可能是胡氏的新的发现,那就是说,在白纸上有某些形象不用颜色来表现它们,而将凸板的木块衬托在纸下,用木椎来敲打,使之成为浮雕的样子。(据所知,明末制作“拱花”的方法曾传入日本,谓之“空摺”。但此法在国内却已失传。像今天北京荣宝斋的制作方法。)像天空的白云,桥头的流水,白色翎毛的仙鹤,红花绿叶的脉纹等等,都可用“拱花”的方法,将它们显露于画面上。这个方法使彩色木刻画的内容与情调更加丰富多样,而且增加了表现的功能。如果不是用“拱花”之术,那么,凡白色的东西,在白纸上就没法表现出来了。这个发明虽然后来不大推行采用,却仍是一个很有天才的发明。
《十竹斋书画谱》屡经后人翻刻,弄得面目全非。但其原刻本实是精美异常的。凡八集,每集用蝴蝶装,装为二册。在这煌煌巨制的十六册里,差不多每一幅画都是清隽耐赏的。飞鸟的姿态是活生生的,花卉的颜色是鲜艳欲滴的,蔬果是晶润饱满的,各有特征,兰花是箭叶披拂,幽花吐香。梅、竹二谱尤为精彩。《梅谱》极尽了“暗香”、“疏影”之致,缺月黄昏,一枝横窗,那意境是幽悄悄的,若微闻暗风送来清香。《竹谱》也刻得纵横得势,豪放异常,大类手绘,不像是硬木块上雕出来的。

《十竹斋笺谱》印行于崇祯末年(1644年),恰是集合了十竹斋历来所镌的“诗笺”而汇印成册的。在技术上,较之《书画谱》似又更进一步。“拱花”之术在《书画谱》里不曾用过,在这里却大量地使用了。《书画谱》的范围很窄,只限于花鸟果木、梅竹兰石,但《笺谱》则范围广大得多了,眼界大宽,以至包括了不少的古人韵事嘉言。其表现的方法,则完全推翻了陈陈相因的“据事直写”的死硬的刻法,而运之以精心,施之以巧术,灵活清空,脱尽俗套,却又表达内在的情调和故事的主题,毫不失之虚幻不切。《笺谱》凡四卷:第一卷收“清供”、“华石”、“博古”、“画诗”、“奇石”、“隐逸”、“写生”等,共六十二幅。像“画诗”那样地以画写诗,是《书画谱》里所未曾有的。其中云影波花皆用“拱花”法印出,尤为匠心独运。“隐逸”十种,写古逸士列子、韩康、安期生、黄石公、陆羽诸人,是很成功的写“人物”之作;第二卷收“龙种”、“胜览”、“入林”、“无法”、“凤子”、“折赠”、“墨友”、“雅玩”、“如兰”等,共七十七幅。其中“无花”一套,凡八幅,全用“拱花”之术,初视无物,细看乃知其精。“凤子”八幅是彩色套印的最美艳的种种蝴蝶的飞翔之态;第三卷收“孺慕”、“棣华”、“应求”、“闺则”、“敏学”、“极修”、“尚志”、“伟度”、“高标”等七十二幅,全是人物画却通体不着一个人物,全用象征之法,以一二器物代表全部的故事,如写季札解剑,则只画了一把宝剑,写陈蕃下榻,则只画一榻之类。这是一个创造性的画法,未必要推广,却是一种聪明异常的技巧;第四卷收“建义”、“寿征”、“灵瑞”、“香雪”、“韵叟”、“素宝”、“文佩”、“杂稿”等,共六十八幅。“素宝”和“无花”相同,也是以“拱花”术压印出没色的古鼎彝圭璧之类。这类“素宝”、“无花”大约最适宜用于“诗笺”,以其不碍挥毫也。“韵叟”八幅,以简笔法写种种动态的人物,着墨不多,而人物的神韵直跃然纸上,可算是此时最好的人物画之一部分。
为胡正言作画稿的,有高阳、高友诸人。可能他自己也会画。在这里,刻工是难于独显身手的。彩色木刻画是一种集体的创作,从画家、画“刻稿”的人,到刻工、印刷者,至少是有四道关口,可能还有一位指挥者或出主意者,像胡正言者,参加在内,缺一不成,合作得不好也不成。这说明了彩色木刻画的传统为什么不容易继承下来,更难于发扬光大的一个原因。这个彩色木刻画的高峰是不容易让后人爬登上去的。
受了胡正言的影响,清初的笺肆或出版家也印行些“笺谱”,像《殷氏笺谱》(约1650年)、《萝轩变古笺谱》(约1670年)等。《殷氏笺谱》迄未见到原书。《萝轩变古笺谱》则有复刻本。《萝轩》是康熙时人翁嵩年所辑,他号萝轩,因以命名。他们的彩色木刻画的刷印方法,全仿之胡正言,没有什么新的创作,不过其工致精彩处却能追得上“十竹斋”。
在这个康熙时代(1662-1722年),另一种新的彩色木刻画的方法创造出来了。最早创造这个方法的,当是《湖山胜概》一书的作者。这部彩色木刻画集,专门描写西湖及钱塘江的景色,作者当是杭州人。他不用当时流行的“饾版”法。他以黑色线条的木刻画为主,先将刻好的黑色画刷印出来,然后,再以不同的木块刷印上不同的彩色。仿佛是用手着色的,其实却仍是刷印的,效果很不错。康熙十四年(1675年)出版的《西湖佳话》,其卷首插图,也用了这个方法,但更进一步,有的地方,使用了没骨画法,像一道红抹的晚霞,像暴风雨将来时的乌云,却都径行刷印上画面去,不用任何黑线。这方法似较好。因此比较更显得丰富多样。

《芥子园画谱》在康熙十八年(1679年)出版。这是享名极盛的一部书,一向被视为中国木刻画的代表作。但原刻初印本极为难得,一般所见到的也只是“依稀仿佛”的后印本或翻刻而已。这个画谱专讲究画山水之法。为之作画稿的是王概(字安节)。在这部画谱里,也附有若干幅的彩色木刻画。那是属于《湖山胜概》和《西湖佳话> -类的。其彩色是后来刷印上去的,技巧并不高明,但部分袭用了《西湖佳话》式的印法,就显得比较突出。但这一类的彩印方法,后来却并没有什么人继承下来。这是很可怪的。可能已被认为比较幼稚而被舍弃了。

“芥子园”是李渔(号笠翁)的花园。他在明末已以写作戏曲出名。《笠翁十种曲》传遍天下,演唱者不绝于时。但他的才能不止于此。他是多方面的,也能布置园庭和内室等等,总之,是一位高才的“清客”之流。他想起刻印这部《芥子园画谱》可能是偶然的。因为这几位画家朋友,他们积存了不少画稿,他便一时感到兴趣,发起刊印。在古时,好事之徒往往会成为有创造性成就的人。他们不墨守成规,因之,便会有新的道路发现在其前面了。题作“芥子园甥馆沈心友刻”,沈氏是笠翁之婿,可能是托名于他。

《李笠翁评本三国志演义》出版于此时的前后(约1680年)其插图乃是了不起的彩色木刻画里的巨作。每一章都有两幅图,总在二百个图以上,是用彩色刻出的。这个工程够多么巨大。不使用彩色原也可以,因为黑线条的木刻插图,已经是很完整的东西了。但李笠翁却别出心裁,把一块块的红色、黄色、蓝色等等,按照应该渲染上去的颜色,再行套印上去。如此,图中的两个人物,一个穿了红袍,那一个就穿上黄衣了。活像用手着色,其实却是套印。这样的彩印方法,较之《湖山胜概》型,似又进步了些。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可能是摹仿着许多儿童、少年惯把小说插图涂上了各种彩色的举动。

《芥子园画传二集》出版于康熙四十年(1701年),分四卷,是梅、兰、菊、竹的四谱,作谱者是诸升和王氏兄弟等,经营刻印者也是李渔的女婿沈心友。他仍以这个为广大读者所知道的“芥子园”的名义,进行着出版事业的活动,是有很大的方便的。《二集》的彩色木刻画,使用着各种不同的方法,像《梅谱》、《菊谱》都用的是彩印本《三国志演义》的办法,先刻好了黑线条的木刻画,然后再套印上颜色。套印时,有了深浅浓淡之别,且有两种颜色紧接地印在一块的,效果甚好,不像《三国志演义》插图那么呆板板的,看得出是后来着色的。兰、竹二谱尤为光彩照人。《兰谱》多半用深浅的墨色渲染烘衬着,虽是一色,却具有多种颜色之感,即所谓“墨具五色”者是。《竹谱》里有朱竹,有嫩绿色的竹丛,均有浅深,且都用的是“没骨画法”(《兰谱》)也是如此,更显得与出自画家画笔之下者无异。

《芥子园画传三集》也是同一年(1701年)刊出的,只有两类,一是花鸟,二是草虫。作者也是王概昆季,经营出版者仍是沈心友。像初集、二集一样,把作画的秘诀说得很详细,有一半篇幅是指导初学者如何入手的。难怪《芥子园画传》是那样流传遍海内外了,是被当作学习中国画的教科书之用的。彩色木刻的花鸟与草虫图,占了两本,有的用“饾版”法,有的用“没骨画法”,有的用《西湖佳话》型的方法,综合诸方,而并不显得乱。盖使用了各式各样的技术,而均能得心应手地纯熟地指挥如意,是需要很大的功力的。
乾隆间(约1750年)盛行着“怡府笺”,大类“十竹斋笺”。纸幅的下角刻有精致细巧的彩色木刻画。其实未必都出于怡王府,可能是当时南纸店盛行的一种笺式,现在还存在不少,但迄无合印之为“笺谱”的。其图形纤巧异常,“饾版”、“拱花”,式样翻新,有许多尚是十分新颖可喜的,方之“十竹斋笺”,无肯多让。
乾隆版的小型的《耕织图》(约1750年刻),乃是刻《棉花图》的方承观所刻印。坊肆间每传有彩印本《耕·织图》,踪迹之,则皆是用康熙版着色者。此真是双色套印者。远山远树,则用蓝色,余者皆用墨色,二者套印,乃显出深浅远近之景。这方法似前人未曾用过,亦是一创作也。图的上方,有康熙、雍正、乾隆三帝的诗。据说是为了制造“耕织图墨”而刻的,故是小型的。

此后,经一百二三十年,彩印之术不传。直到清末(约1900年),方才有好事之徒,刻印彩色诗笺,相与传赏,画家们也开始为诗笺作图。1910年到1930年间,此风尤盛。旧样翻新,无式不备。林纾、姚华、陈师曾辈,无不乐为厂肆挥毫。齐自石诸人亦均为小幅画稿付之刊刻。1934年,鲁迅和我,乃择其尤佳者,编为《北平笺谱》——书。凡六册,入选者近四五百笺。此乃五十年来彩色木刻画之一大总集。不仅总结了前入的事业,也开启了新派的先路。今日北京荣宝斋日新月异的彩色木刻画的出产,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不承前何以启后?此足以充分说明继承与批判地接受民族的文化艺术遗产的重要性。中国木刻画史当以此书为旧账之总结了。
但尚须一提及十年后(1943年)成都郑氏的业绩。他也将其所刻的彩色诗笺,集印为《成都诗婢家笺谱》,其中多袭用《北平笺谱》的资料,但也有其新的创作。
彩色木刻画的发展,是断断续续的,自从彩色本《程氏墨苑》出现于1594年以来,已经有三百六十多年的历史了,中间几经中断。今日则承前启后的工作做得很好,而且已经到了发扬光大的阶段。彩色木刻画的前途是光辉灿烂的。
(本文选自郑振铎《中国古代木刻画史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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