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原地摆摊29年找回失踪儿子：男童在菜市场被拐走，两代民警接力寻人

扬帆

夫妻原地摆摊29年找回失踪儿子：男童在菜市场被拐走，两代民警接力寻人                                                         2021-04-29 10:08                    

     南昌鸿鹏农贸市场开设最久的菜摊恐怕要停业几天了，这个“五一”假期，摊主孙国和与妻子万根凤要去趟福建泉州。
同行们有人为老孙查车票，有人给老孙找“攻略”，他们都为老孙夫妇高兴。因为这趟泉州之行不仅仅是旅游，更是老孙夫妇和失散29年的儿子团聚。
惊喜：他真的是咱们儿子吗
4月17日，津云记者在南昌市青云谱区鸿鹏农贸市场见到了孙国和、万根凤夫妇，他们的菜摊仿佛成了菜市场的一处“景点”，同行和几位老顾客围在菜摊周围唠着家常，话题始终离不开老孙找到失散29年的儿子咚咚（乳名）。
59岁的老孙不太喜欢热闹，在妻子万根凤和旁人闲聊时，他独自收拾着菜摊，摘摘菜、摆摆瓜，时不时瞅瞅人群，但脸上始终洋溢着微笑，看得出他一直听着众人的聊天，此时此刻他很幸福。

孙国和、万根凤的菜摊
记者的到来，让老孙找到了表达的机会，也许是过于激动，老孙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但他最难忘的是十几天前和儿子见面的场景。
见面的前一天，老孙接到南昌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以下简称“南昌刑侦”）民警杨敏的电话说，他的儿子咚咚找到了，并且已经到了南昌，希望老孙夫妇转天能到场和咚咚相认。

民警杨敏
老孙简直无法相信，此前杨敏曾多次找到老孙，了解咚咚丢失的情况并且为老孙夫妇采血，老孙没想到警方这么快就把咚咚找到了。挂掉电话，老孙激动得跑出了菜市场，妻子万根凤不知道怎么回事，追着跑了出去。
出门后，万根凤看到丈夫在菜市场门口，一会朝东跑几步，一会又退了回来，还跑到十几米外的老菜市场旧址的墙边，使劲拍打着脱皮的墙砖。“你咋啦，发什么疯？”万根凤的声音紧张得发抖。“咚咚找到了，咱儿子找到了……”老孙一句句重复着。万根凤以为听错了，愣了几秒钟，然后是嚎啕大哭，泪水一行行涌出眼眶。她抓起丈夫的胳膊就要往大街上跑，又被丈夫拉了回来。“你干什么去，等杨警官的消息。”老孙恢复了理智。
尽管咚咚已经到了南昌市，老孙并不知道他住在哪，只能等到转天去和儿子见面。那一晚，老孙夫妇彻夜未眠，他们俩细数着咚咚丢失29年来的点点滴滴，憧憬着咚咚现在的样子，想象着一家人见面的场景，“咚咚会认我们吗？他会喊妈妈吗？他头上的横疤还在不在？他真是我们的儿子吗？”万根凤一遍遍询问着丈夫，直到天明。

孙国和、万根凤和咚咚在一起
团圆：那道伤疤才是证据
第二天一早，老孙一家早早赶到南昌刑侦。全国公安机关“团圆行动”暨南昌刑侦“回家的路”第七场认亲活动的现场布置得简单而庄重。
杨敏将夫妇俩和咚咚的DNA数据比对结果交给老孙，老孙看不懂数据的详细内容，但他清楚地看到结论：“对孙国和、万根凤二人血样的DNA检验后，录入全国公安机关查找被拐卖失踪儿童信息库进行比对，并通过公安部复核，确认孙国和、万根凤为陈某的生物学父母亲。”
短暂的喜悦后，老孙和杨敏说，虽然DNA数据比对上了，可他还是要看看儿子脑门儿上的横疤，那道伤疤才是最有力的证据。
老孙原籍在南昌县幽兰镇，1991年的一天，老孙骑三轮车带咚咚外出，那时候村里还没有修柏油路，路面到处都是沙子。途中，咚咚不小心从三轮车上掉了下来，脑门儿磕出了一道口子，后来留下了一道约1厘米长的横疤。
当杨敏带着咚咚出现在认亲会的现场时，万根凤一下扑了上去抱住咚咚嚎啕大哭。性格内向的老孙站在母子俩身边，一只手拉着咚咚的胳膊，一只手抹着眼泪。情绪稍微稳定后，老孙仔细看了看咚咚额头上，横疤依然明显。“当时我看到那道疤时，心里就更有底了，他就是我儿子。”老孙说。
儿子被陌生男子带走
至今，走失29年的咚咚终于回到了老孙夫妇身边，认亲仪式结束后，老孙带咚咚来到了鸿鹏农贸市场边的超市，这家超市以前是洪都菜市场，尽管改头换面，但老菜市场的主体结构没有变化。
咚咚当年就是在这里丢失的。
1986年，老孙夫妇从老家来南昌市青云谱区，在洪都菜市场卖菜谋生。夫妇俩有三个孩子，咚咚最小，他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1992年，老孙将大儿子送回老家，身边留下6岁的女儿孙倩（化名）和4岁的小儿子咚咚。
菜市场有四层楼，夫妇俩在菜市场一楼卖菜，平时孙倩经常带着咚咚在市场里玩耍。1992年5月3日，姐俩在菜市场二楼玩耍时，一名男子突然出现，他看上去对姐俩非常友好，还拿着东西让咚咚吃。孙倩没有吃，而是忙跑下楼告诉父母这一消息，当老孙跑到二楼时，咚咚已经不见了。
二楼一位卖卤味的安徽商户认识老孙一家，他说那名男子身穿短袖T恤，刚刚将咚咚带走了，这名商户还以为男子是老孙家的亲戚。菜市场有多个楼梯间，老孙上楼时和男子走岔了。
老孙意识到，咚咚被人拐走了，他找遍了菜市场周围仍然没有咚咚的消息，当天老孙就报警了。

当年咚咚走失的菜市场
青云谱区警方介入调查，在技术和通讯尚不发达的29年前，想要找人非常困难。在求助警方的同时，老孙想张贴寻人启事，可他手里没有留下咚咚的照片，好心的民警找来洪都飞机制造厂（今航空工业江西洪都航空工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的一名飞机设计师，按照老孙的描述为咚咚手绘了一张画像。

手绘寻人启事
老孙至今保留着那份画像，咚咚额头的横疤画得非常明显，画像的一角有文字描述，咚咚走失时上身内穿黑白条衬衫，外穿米黄色毛绒衣。
老孙几乎走遍了南昌市的大街小巷，他听说福建、广东有线索就立即动身前往。厦门、福州、萍乡等地都留下了老孙的足迹，但始终没有咚咚的下落。
原地摆摊29年等儿归
一个月，两个月……时间煎熬着老孙夫妇的耐性，老孙夫妇最害怕过年，别人家过年举家团圆，他们家却不再有年味。
在四处寻找无果后，老孙决定在洪都菜市场长久干下去，他要在这等儿子回来，因为他相信儿子对菜市场还是有记忆的，如果自己离开了，万一哪天儿子回来，找不到回家的路。
一年，两年……老孙见证了菜市场里的摊贩们来了又走，走了再来，他从盼望儿子回家变成了希望儿子活着。
卖菜要起早贪黑，辛苦却赚不了太多钱，29年来老孙有十多次转行的机会，他都拒绝了。老孙把机会让给朋友，看着朋友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老孙羡慕但并不后悔，因为他要的不是赚钱，而是等儿子回家。
几年前，洪都菜市场改造，原来的菜市场变成了一家大型超市，菜市场转移旁边的鸿鹏农贸市场，虽然两地仅仅相隔十多米，可在老孙心里，这十多米的距离或许就错过了儿子回家的路。菜市场的搬迁，摊位重新“洗牌”，很多摊贩选择转行，而老孙依然坚持留了下来，他一直坚信能在这找到儿子。
鸿鹏农贸市场的摊贩老李告诉记者，老孙是菜市场的摆摊时间最久的摊主，市场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老孙的故事，不管是摊贩还是老顾客都帮他留意脑门儿上带横疤的30岁左右的小伙子，摊贩们有个不约而同的“编外”任务，那就帮老孙找儿子。
当听说老孙找到咚咚的消息后，包括老李在内的所有摊贩都为老孙一家高兴。“咚咚回来了，我们的任务也结束了。”老李说。
当天老孙带咚咚重回老菜市场时，咚咚对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当老孙带着咚咚到当年丢失的地方时，咚咚突然对他喊了一声“爸爸”，对万根凤喊了一声“妈妈”。
两代民警接力寻人
咚咚回家了，对南昌市公安局青云谱分局刑侦大队技术中队中队长曹达东来说，算是完成了一项任务也了却了一桩心愿。曹达东刚一入职就接到咚咚的案子，出于当年的技术条件限制，案件进展缓慢。

民警曹达东
29年来，参与咚咚案件的民警有些已经退休，有些转岗，只有曹达东还在坚守这个案子，他也从当年的年轻小伙变成了中年大叔。曹达东和老孙成了好友，时不时到农贸市场和老孙聊聊，既是安慰老朋友也是鼓励老孙坚持下去。
2019年，南昌刑侦年轻民警杨敏接触到咚咚的案子，杨敏和曹达东多次就咚咚的案子进行交流，并通过大数据和最新的刑侦技术展开新一轮查找。
经过两年的跟踪调查，最终发现福建泉州的陈某和咚咚的信息高度吻合。经过多次实地走访，数次采血比对，最终确认了陈某就是老孙的儿子咚咚。
当杨敏告知咚咚，找到他的亲生父母时，咚咚不敢相信。他从小知道自己是养子，但养父母对他非常好，在咚咚达到泉州后没多久，养父母又先后生下两个女儿，但他们依然把咚咚当成宝贝疙瘩。

刚到泉州不久的咚咚
咚咚心里有些顾虑，他怀疑当初亲生父母将他遗弃。这样的先例杨敏遇到过，这对很多孩子来说可能很难一下接受亲生父母的出现。不过，老孙并非将咚咚遗弃，杨敏耐心将老孙的情况和夫妇俩多年寻子的经历告诉了咚咚，最终咚咚放下了顾虑，在堂哥的陪同下由泉州来到南昌认亲。
今年4月底，咚咚主动邀请老孙夫妇前往泉州小聚，老孙夫妇也想当面感谢咚咚的养父母29年来对孩子的养育，即便咚咚留在泉州，老孙夫妇也不在乎，只要咚咚过得好他们就知足了。
临行前，身在武汉的孙倩也决定和父母一同前往泉州，这么多年来她心里始终有个结，她觉得当年是自己的一时疏忽弄丢了弟弟，这次泉州之行她希望解开心结。
咚咚的故事告一段落，但南昌刑侦的行动还在继续。
据介绍，2018年以来，南昌刑侦一直在开展“回家的路”系列活动，帮助案发时年龄小于14周岁的被拐、走失儿童及其家庭。
截至2021年3月，南昌市公安局已经帮助全国各地146个家庭实现团圆。“对于我们公安来说，只要有一个孩子没找回来，团圆行动就永远不会停。”杨敏说。
津云新闻记者 王曾 郭强 发自南昌 （部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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