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国宝，永久不可出境

甲丁

     这些国宝，永久不可出境                    2021-04-26 18:07                    

                          

全文共5295字 | 阅读需11分钟

方鹤莲壶、云纹铜禁、天蓝釉刻花鹅颈瓶、鹳鱼石斧图是其中的禁止不可出境的四种代表文物。

2002年1月18日，国家文物局根据地方文物部门和有关方面专家的意见，为预防各地文物免遭损害，遴选了一批重要文物共64件（组），制定了《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目录》。

河南是文物大省，据不完全统计，河南省境内世界文化遗产高达六项二十五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达358处……本文中列举的方鹤莲壶、云纹铜禁、天蓝釉刻花鹅颈瓶、鹳鱼石斧图是其中的禁止不可出境的四种代表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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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鹤方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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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鹤方壶

春秋（公元前770年-前476年）

通高117厘米，口纵25厘米，口横31厘米

1923年河南新郑李家楼郑公大墓出土

1923年农历癸亥年，河南省新郑市李家楼郑国国君大墓出土了一对莲鹤方壶，时任河南博物馆馆长的关百益闻讯赶到现场，将其与零散的青铜器一并带走，当作馆里首批收藏的文物，称之为“新郑彝器”。这位毕业于京师大学堂的考古学家注重文物研究，他以为之后可以好好守着国宝做研究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抗战爆发了。为了保护国宝免遭战争损坏，关百益组织力量将这对莲鹤方壶等一批文物运往山城重庆。

现任河南博物院长马萧林回忆了这批河南文物从武汉运往重庆，又从重庆回到河南的经过。他说，如果不是解放军及时赶到机场，这对国宝恐怕就飞到了台湾。

历史有很多机缘巧合。当年那个河南文物南迁的橡木包装箱，至今还躺在重庆的仓库里；写有“中国人民解放军重庆军事管制委员会”的打箱封条，至今也完好地保存在河南博物院里。

1950年，莲鹤方壶经过近30年的辗转流离终于回家，但回来时却是劳燕分飞，一个去了北京故宫博物院，一个回到老家河南博物院。据史料记载，当时一起去的文化部领导指名要将莲鹤方壶等青铜器带到北京，这让莲鹤方壶在众多的国宝中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中国的文物有个非常独特的现象，即很多都是成套成双的组合。这对莲鹤方壶的外观造型、花纹装饰以及尺寸大小几乎完全一样，只是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高是125.7厘米，藏于河南博物院高是124厘米。然而，北京为什么要指名带走莲鹤方壶呢？

原来，新郑郑公大墓出土的器群，使人们对中原文化的认识超越了传统金石学和古代文献的束缚，这将为刚成立的新中国，在现代考古走向实证、系统、区别的研究上提供可信的田野资料。随着其价值的彰显，莲鹤方壶开始以不同的艺术形式惊艳了人们的审美。此壶冠名的由来，是因为方扁的壶冠呈双层盛开的莲瓣形，中间平盖上立有一支展翅欲飞的仙鹤。莲鹤方壶构思新颖、设计巧妙、铸造之领先，反映了春秋时期的时代风貌，著名学者郭沫若先生誉之为春秋时期的精神象征。

1999年，莲鹤方壶的复制品被外交部作为国礼，赠送外宾。2003年，莲鹤方壶的入选图案被邮电部定为《东周青铜器》邮票之一。这一次，它是随着其它7个“兄弟”一起飞向世界各地，走进千家万户。

在故宫博物院展出的莲鹤方壶身上有立鹤、飞龙、咋舌兽，每个精灵都是一个传说。虽然失去了现实中的优越感，但历史赋予它高贵的身份，仍旧给人以震撼。

65年后的2015年冬天，这一对在重庆分手的莲鹤方壶，终于实现了在北京的相逢。河南博物院藏品部张建民主任告诉记者，当年赴北京展览前，仅在装箱包装时就用了7个小时，每个箱子都是量身定做的，尺寸、材质，没有丝毫马虎。

如今在郑州有很多莲鹤方壶的“身影”，比如郑州双鹤湖中央公园、“鹤舞九州”高铁南站……一处处借鉴国宝莲鹤方壶为造型的景观、建筑，正在成为郑州的新名片。

郑州双鹤湖中央公园，设计灵感就来源于“莲鹤方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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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纹铜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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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复后的云纹铜禁

淅川县位于河南省南阳市的西南部，西接陕西，南邻湖北，丹江、淅水贯穿全境，是楚汉文化主要的发源地。下寺，是座佛教寺院，位于丹江西岸的龙山脚下。1978年3月，丹江口水库水位下降，寺院附近古墓中的一些青铜器、玉器露出水面。淅川县立即派出考古人员展开抢救性的挖掘，很快，一件重达95.5公斤的云纹铜禁赫然面世。

修复前的云纹铜禁

当年，河南博物院高级修复师王琛和父亲王长青一起，对云纹铜禁进行了修复。他回忆说，在看到这件云纹铜禁第一眼时，可用“震撼加遗憾”来形容，它有一米多长，重量达到180多斤，由禁体、12条龙形附兽、12条龙形座兽三部分组成。再进一步端详，它的禁体布满了透雕的云纹、兽尾插着尾花，支撑条索的组合采用了失蜡法的铸造，每一个细节都彰显了古代工匠独到的审美和技艺。但是很遗憾，这么精美的文物，经过两千多年的沉睡和腐蚀，出土时几乎变成了一堆难以分辨的铜梗和铜渣。

王长青

王长青是中国青铜古器修复界三大圣手之一，著名的后母戊大方鼎、杜岭方鼎等等国之重器都留下了他修复的痕迹。针对云纹铜禁的修复，他从弄清结构和铸造方法入手，对其方案称之为“禁案”。

不少人对云纹铜禁的“禁”感到疑惑，为何要用“形格势禁”的“禁”，而不用“以史为镜”的“镜”呢？禁，用于名词时表示酒器，所谓铜禁，即是喝酒的金属桌案、一种台几。这个“禁”字的背后，多了权力的引申，有一段关于酒和禁酒的传说。据传，周武王在亲自灭掉商纣王之后，总结出酒后误事的教训，于是向全国发布了世界上最早的禁酒令《酒诰》。从此，东周的器具上，很多都使用了这个“禁”字。一件看似放酒的桌案，其实更是一种穿越千年而来的警示。

著名考古专家赵文军认为，春秋战国时期，是我国青铜文化发展的黄金时期，在这五六百年的时间内，我国出土了大量享誉世界的青铜艺术珍宝，仅青铜禁就先后出土了6件，比如1901年在陕西宝鸡出土的“柉禁”，1978年在湖北曾侯乙墓出土众多古器中的“连禁大壶”。当然，青铜禁精品中的精品，还要数淅川这件云纹铜禁。

说到精品，自然要提到工艺和工匠。云纹铜禁的铸造工艺在于材料上的配置。王长青父子在对云纹铜禁的加工复制过程中，注意到云纹与铜梗链接的很通透，也很稳定，便对失蜡法使用的瘠性材料做了分析和微调。有人说工匠就是手艺人，其实好工匠除了有手艺还有创新。

在中国浩如烟海的历史文献上，历朝历代都对工匠精神有过记载。早在先秦时期，荀子就在《荀子·强国》中提到：“刑范正，金锡美，工冶巧……”荀子通过对古代工匠在制器中认真严谨的态度，表达了对工匠制器的关注和赞誉。

王长青父子历时两年零11个月，经过对云纹铜禁从型范、材料到加固、作绣共26道工序的修修补补，最终将430个不锈钢、4块金属板件、245个金属零件成功复制还原。当地媒体评价说，王长青父子不负众望，凭借日积月累的实力创造了文物修复界的奇迹。在交工那天，云纹铜禁被撩开面纱后，让在场的所有人看花了眼：云纹图案的世界、举杯欢宴的场景，以及工匠们为政治家的血腥胜利送上青铜大礼时的惊喜……一切是那么遥远，却又是那么真实。

王琛有段话意味深长，他说：我父亲退休后，经常回到博物院来看他之前修复过的宝贝们，我站在他的身边也在看，有时他满意地点点头，有时又遗憾地摇摇头。这让我觉得，永远给自己挑毛病，才能让文物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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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蓝釉刻花鹅颈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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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物名称：汝官窑天蓝釉刻花鹅颈瓶

所处时代：北宋

器物规格：高19.5厘米，口径5.6厘米，底径8.2厘米

出土时间：1987年

出土地点：河南省宝丰清凉寺村

北宋年间，天蓝釉刻花鹅颈瓶从河南省宝丰县清凉寺村的汝窑诞生了。它一出世，便迅速成为中国陶瓷史上稀世难得的品种。

据文献记载：汝窑有“天青为贵，粉青为尚，天蓝弥足珍贵”之称。天蓝釉的形成，主要是在烧制过程中窑位与火候恰臻妙处，因此成品率极低，传世极少。

北宋第八个皇帝宋徽宗，曾有宋徽宗“弃定用汝”的说法。天蓝釉刻花鹅颈瓶或曾出现过他的梦里，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从皇帝的梦里走进了现实世界的宝贝，又被深埋在泥土中。直到1987年才又从梦中睡醒。

宋徽宗

著名考古专家赵青云，当年带领考古队参加了天蓝釉刻花鹅颈瓶的挖掘。他说，从1987年到1996年考古队在清凉寺村先后进行了6次发掘。这个汝窑址非常大，总面积有110万平方米，残碎的陶瓷片堆积如山。沿着废墟往里走，还有一个不到一米的小窑口，50厘米深，就在这里他挖出了天蓝釉刻花鹅颈瓶等7件陶瓷完整件，这是赵青云一生中遇到的最大惊喜。

天蓝釉刻花鹅颈瓶口径5.8厘米，足径8.4厘米，高19.6厘米。汝瓷非常讲究视觉感，蓝釉与刻花是此瓶的灵魂。在瓶的颈部及腹部剔刻折枝莲花纹，而器表满施天蓝釉，釉层匀净莹润，开片疏密有致，极具皇家之美。瓶的圈足底部露胎，并沾有细小砂粒，显系垫烧而成。

汝官窑瓷片标本

另外，在窑址的附近，他们还发现了蕴藏量丰富的玛瑙矿，这一定与汝瓷有关联，走进古代人工开矿的巷道，地面上至今还遗留有散乱的红、黄、蓝、白、绿五色玛瑙石。玛瑙末是烧制天蓝釉的一种原料，它属于汝瓷工匠们贡献的智慧，并被南宋周辉记载在《清波杂志》。

在中国历代王朝中，宋朝最具有色彩气质，一如天蓝釉刻花鹅颈瓶。热播剧《清平乐》很好地诠释了理学思想对宋人审美观的影响，并借以陶瓷器物的造型、色釉表达了所崇尚的含蓄、清淡、典雅、温润的风格。这种风格在今天我们的邻国日本、韩国等国家也都可以看到，特别是在日本，逐渐被演化成了一种“朴素又安静”的侘寂美学。

一千年前的汝瓷艺术与现实审美不尽一致，但从一个侧面窥见了东方文明当代性的源头。

河南大学教授、河南文史馆馆员王立群曾说，在人们被“科普”的认知中，汝窑的烧造是非常昂贵的，汝瓷胎质细腻，工艺讲究，并以名贵的玛瑙入釉。所以作为勤俭执政的宋仁宗赵祯，未必放手烧制大批昂贵的汝窑，故觉得汝窑的烧造时间也不会太长。

事实上，汝窑创烧于北宋早期，仅在北宋烧造的时间就长达163年。南宋人叶寘在《坦斋笔衡》里有这样的记载：“本朝以定州白瓷有芒不堪用，遂命汝州烧青窑器。”显然，这是宋徽宗的昭令。作为北宋晚期的一个皇帝，一定在之前对“河北、唐、邓、耀州悉有之”，才断然站出来替“汝窑为魁”打卡。

由此推论，因为“汝窑为魁”，于是汝窑成了宫廷烧制御用之器的颜值担当，这个御用烧制时间不太长，大约20年左右。但是民窑从未停止，直到“靖康之变”后，汝瓷才成了绝唱，有价难求。

“似玉、非玉而胜玉”，汝瓷留下了中国陶瓷史上最美的一页，虽遭难厄，但后人立志要使其浴火重生。他们不断研究、借鉴、传承，同时继续对窑址发掘、保护，对汝瓷梳理、聚拢，让那抹青韵带给让人们在视觉和情感上更多的分享。

从1987至2017年30年来，当地共对清凉寺窑址进行了14次科学发掘，一些御用汝窑的窑炉、作坊、澄泥池、釉料坑等重要遗迹、一批形制比较完整且品种丰富的天青釉汝瓷相继发现、出土。

2017年10月19日，建在河南宝丰清凉寺汝窑遗址附近的汝窑博物馆正式开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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鹳鱼石斧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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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鹳鱼石斧图》

时期：新石器时期

类型：陶质彩绘器

尺寸：高47厘米 口径32.7厘米

馆藏：河南省博物馆藏

如果问在华夏绘画史上，哪幅画是中国画的雏形？考古学家会毫不犹疑地回答——《鹳鱼石斧图》。能这么自信、肯定地回答，一定有其依据。

1978年在河南省汝州市纸坊乡阎村新石器时代遗址上出土的彩绘陶缸，距今虽有6000年之遥，却有一个很文艺的名字——《鹳鱼石斧图》。陶缸的画面上有鹳鸟衔鱼，石斧竖立，黑叉挑题。为了表现鹳的轻柔白羽，原创画家把鹳身涂抹成白色，犹如中国画的“没骨”画法，而对鱼和石斧的外形则采用“勾线”画法，用黑色线条勾勒出轮廓，再对石斧和鱼身填充色彩，犹如中国画的“填色”画法。在那个无意识的涂鸦年代，这应该是中国画的鼻祖。

在原始社会时期的绘画，除了装饰陶器、表现自然现象的作用之外，还将其社会形态、思想意识等深层次的内容予以透视，把某种真实的生活形象与优美的设计有机勾连。《鹳鱼石斧图》高37厘米，宽44厘米，画面设计大胆、平衡有度，在新石器时代的陶器中，能出现这样大型的独立性很强的画是极为罕见的，可以说体现了中国史前陶画艺术创作的最高成就。

鹳、鱼、斧，看似毫无逻辑的三组意象被交集在一起时，竟产生了一种胶片感。这是一种极简风格的构图，但是，极简构图并不是只有线条和涂抹，还有黑叉、孔眼和绳索等元素来参与二度创作。

鹳

据说，阎村遗址为部落联盟的中心所在地，这个中心有两个部落正在进行生死战争，一是以鹳为图腾的部落，一是以鱼为图腾的部落。当时这种陶缸出土的数量比较多，先后共挖出了13个，但它们并不是盛水盛米的普通器具，却是充当安放战争尸体的葬具，而唯一的、彩绘的陶缸，则应该是部落联盟首领的葬具。

那么，黑叉落在权杖一样的斧（钺）柄上，与王位有没有关联呢？

考古专家孙彦（常熟理工学院艺术学院考古专家）依据相关考古和文献资料记载，认为阎村的陶缸挖出时因为装的是土和人头骨，自然被认为是一种葬具。但是陶缸上的彩绘，个人认为是创作者编织了一个潜意识的梦境，这个梦境将死者幻化成了鸟图腾、鱼图腾，或是斧图腾来鼓舞斗气。当然，这种观念的出现应该是丧葬绘画产生的前提条件。陶缸加上那些涂白的鹳鸟、石斧上的孔眼包括黑叉的符号，更像是祭祀者在主持一种超自然的宗教仪式，祈祷亡灵不灭、生命神化。

石斧

有人说，鹳鱼石斧彩陶缸堪与南印第安人的图腾柱相媲美。其实，中外远古的氏族部落，大都盛行祖先崇拜，大多以植物、动物为图腾，或烧成彩陶缸、或制成图腾柱、或缝成鱼皮衣……用作氏族的标记。

一幅《鹳鱼石斧图》，让史前图腾再度激活古老的文明，远与近，寄予了静观沉思的精神理念，万物有灵，但中国再无第二幅《鹳鱼石斧图》。

- 完 -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号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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