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起东北大秧歌 每当春光明媚、万物复苏、枝丫泛绿、青草发芽之时,晚饭后,院里的老人们便自发的扭起了东北大秧歌。他们腰系翠绿色秧歌带,手舞鲜粉色的绸扇子,踩着轻盈的秧歌步,扭着不算苗条的腰身,扇子如上下飞舞的蝴蝶,随着录音机里那动听的东北大秧歌乐曲声欢快起舞。 有的老人开始不好意思扭,回避着。录音机一响,他们就往院外走,等扭完秧歌,才从院外回来。后来见扭秧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互相劝说着:“别出去了,在院里也跟着走走吧,反正都是为了消化食。手拿彩扇散步,别有情调。” 原来,公寓里有十几把彩扇,人一多不够用,组织者为了提高老年人的情趣,把秧歌队伍红红火火的办起来,买来了翠绿色、粉红色秧歌带子,还有鲜粉色、桔黄色、翠绿色的扇子,还有头花、围裙。大家越扭越欢,有时连院外小区的朋友也加入进来。 有一个姓罗的老太太,年龄七十八岁,有点儿脑痴呆,可由于年轻时就喜欢扭秧歌,头脑虽不太清醒,但扭起来脚步还很合拍,点儿踩得很准,而且很重视这项活动。每天晚饭后她不但自己精心打扮一下,画点生活妆,还从箱底翻出多年前买的秧歌服,有五套(红、绿、蓝、粉、披肩、扇子、手帕),她自己穿一套,剩下让大家随便穿。她对别人高兴地说:“只要让我扭秧歌,我心里就剩下乐了,不然我还能干什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可见扭秧歌成了她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激活她神经细胞一剂良药。 年龄最大的要属老孟太太了,她已是八十七八岁的高龄老人,腿脚虽不那么灵活,但拍节掌握得准确,动作沉稳,而且每天都能坚持到最后。她说:“我听录音机一响,在屋就坐不住了,要不扭秧歌觉都睡不好,扭完秧歌进屋就想睡觉,睡得还好呢!”看着她那舞动的身躯,红扑扑喜盈盈的笑脸,让我们年龄比她小得多的老人无不信心百倍,憧憬未来。人老并不可怕,只要精神不倒,人活百年不是梦。 我们可亲可敬的服务员,他们忙完了一天的工作,不辞劳苦,不计报酬,为了让老人们快乐,自发的来到秧歌队伍里,一直扭到汗流浃背。每当年轻的服务员一出场,老年人的劲头也上来了,四路纵队穿插着,变换着花样,远看就像是花团锦簇、上下翻滚的海浪,美极了,浪极了,热闹非凡。后来,在养老服务中心,领导把秧歌作为一项民间艺术的节目搬上舞台。每当有较大的欢庆节日,秧歌队就化了妆,穿着演出服装,男的带上假脸儿、大头人,女的带上头花,红红火火地扭起来。 吃完晚饭看秧歌,这也是老年人的又一种享乐。尤其是那些行动不便坐轮椅的老年人,他们看不见外面的世界精彩与否,但不能错过傍晚的老年秧歌。他们不等录音响起就急着让陪护的服务员早早推出来,占个好位置,等着观看。他们有的眼睛不太好,耳朵听不见,就那红红绿绿、五颜六色的扇子飘带就足以让他们高兴。有人坐在轮椅上,身子也在跟着晃悠。可以说,秧歌对老年人的心身健康是极有利的。传统的民间文化,在民众心里已经根深蒂固。 天色见暗,老人们陆续回到寝室,服务员也推走了几个坐轮椅的老人,公寓院子里又开始了往日的宁静。亮晶晶的繁星拥挤着挂上了天空,半个月亮悄悄地爬上来啦! 想起老伴 斗转星移,日月轮换,转眼间我来到老年公寓已有几年了,老伴离开我已是十四个年头了。照说也该淡化了,可有时我觉得还像是在昨天。 一九九五年三月,我和老伴准备回到老伴的家乡养老。那是离城近百里一个叫大古城子的地方。村子还算大,有六七百户人家。交通很方便,往返沈阳的公交车每天都有四五趟,而且还是沈阳到旅游区——仙女湖的必经之路。 当老伴提议回老家养老时,我考虑再三,觉得那里确实是安度晚年的好去处,于是我们在村子的南端买下了一处宅院。那里地势较高,南北朝向方圆两亩多地,三间一丈八的宽度砖座土坯的茅草房。住惯了喧闹的大城市,来到这世外桃园,我们对晚年生活充满幻想和希望。 茅草屋光看外面还算过得去,可进到里面却是破烂不堪。房主邋遢,嚅面脏得暴土扬场,黑乎乎的四壁,黑乎乎的房薄,加上年头多,屋地比外面低出一些,第一脚好像踩到坑里。搬家那天,女儿和儿子都来了,女儿哭着说:“这啥房子,怎么住人呀?”儿媳妇说:“只要有地,就不愁盖新房子。”我笑着说:“这话我爱听,收拾收拾照样住。我和你爸没住过破房子呀!等有条件再盖新的。”女儿笑了,忙对弟弟说:“什么困难在咱妈面前都不算什么,趁着咱今天都在这,抓紧时间帮爸妈多干点活。”说干就干,我打了一大锅浆糊,铺开从市里带来的报纸,孩子们抹浆糊,他爸踩着桌子糊棚顶;我在炕上糊围墙;人多好干活,吃晚饭时裱墙的活基本完成。老伴的哥哥嫂子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我们和他们全家人欢聚一堂,吃得热热闹闹。饭后儿女留下住大娘宾,这也是事先准备好的。 我和老伴回到了老宅,一进门热气扑脸,空气中除了木柴味儿还夹杂着棉布烧焦的气味。我知道老伴为了烤干裱糊的房间,在灶膛里塞了几大块圆木,也许把抹布也塞进去了。可等我进到里屋,猛然看见炕被一头儿在冒烟,老伴有经验,嘴里喊着“别动”顺手把准备洗脚的一盆水倒在冒烟的地方,随着滋啦一响,白气升腾。老伴又端来一盆水,倒向还发红的棉絮上,我忙揭开炕被,见土炕有塌陷的地方,年久失修,有裂缝儿经不起烧烤。亏得回来早,不然刚买的房子就让火烧掉了。 第二天,孩子们回市里上班去了,大哥找来他的三个儿子,还有三个叔伯弟兄上房苫草的苫草,在室内用砖和沙垫地、搭炕、修灶台。大家一直忙到黑天,又一起在大哥那儿吃的饭。看到这些,我感到和老伴回老家生活是对的,这里有他的亲人,他的根在这里呀! 二次回乡,这又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尤其当年在农村吃尽苦头的老知青,把那段苦难的岁月叫做不堪回首的往事。但为了解决老伴和孩子们的后顾之忧,因为老伴的户口在农村,还有口粮地,在市里没有户口,没有劳保工资,他又过惯了田园生活,几次和我商量回老家,我经过认真的思考,觉得我们按年龄也该考虑养老了。我身体不好,真要剩他一个人时,过日子也挺难的,孩子负担也重。于是我毅然决然和他回到了大古城子。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他那么硬实的身体却走到我前边去了,于是我才有了在老年公寓生活这么一段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