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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著名“红色女谍”关露为何晚年精神崩溃而自杀 2016年05月25日 10:33
来源：凤凰卫视
核心提示：1946年春，王炳南随着周恩来的中国代表团到了南京，不久就和已经到达解放区的关露取得了联系，两人互通了信件，一段时间以后，彼此就互生情愫，萌生了爱意。解放后，王炳南本来想迎娶自己等了十年的女人，可是组织上经过再三考虑，觉得关露做特工的经历，在社会上已经造成了不好的影响，王炳南做的是外交工作，他们的结合，会让人们存有异议。
凤凰卫视5月24日《凤凰大视野》，以下为文字实录：
陈晓楠：各位好，这里是《凤凰大视野》。1982年的12月5号，是一个寒冷的星期天，北京城内的一间只有十平米的小屋里，一位疾病缠身，孤独寂寞的老妇人，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小药瓶，把瓶子里面所有的药片倒入口中，昏沉睡去，之后再也没有醒来。这个逝去的老人，年轻的时候做过整容手术，被苏青讽刺为是人造美女。她是和张爱玲齐名的才女，电影《十字街头》里那个脍炙人口的主题歌，春天里来百花香，就是来自于她的手笔。
关露被称上海滩四大才女之一 创作文学诗歌
她呢还是一位女特工，她曾经深入虎穴，策反汪精卫政府的七十六号特务头子李士群，在文革期间，她被打成了汉奸，在监狱两进两出几近崩溃。她的名字叫关露。
解说：赵丹主演的电影《十字街头》已经成为一代经典，主題曲《春天里》同样脍炙人口，至今还在流传不息。但很少有人知道，《春天里》的作词者是三十年代上海滩最有名的女作家之一，关露。关露原名胡寿楣。1907年出身于山西省右玉县的一个诗书之家。
梅毅（作家）：关露童年时代，家境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她父亲是前清的举人，做过官，但她父亲在关露八岁的时候就死了，她母亲徐绣凤呢，也是一位了不起的知识女性，怎么能这样说呢？因为这个徐绣凤当时做过张百熙家里的教师，张百熙是当时的大学问家，而且是做过教育大臣，因此能给教育大臣他们家里当家教，可是想见关露母亲的学问，应该是非常大的。而且是在当时的女性当中，也属于这个人中龙凤了。
陈育红（湘潭大学历史系副教授）：遗憾的是在关露15岁的时候，她的母亲也因病去世了，从此她就只能够寄人篱下，此后漂泊一生。
解说：1932年，关露加入左翼作家联盟，这位与张爱玲、苏青、丁玲一起并称为上海滩四大才女的作家，一生留下了大量作品，其中更以“宁为祖国战斗死，不作民族未亡人”的诗句，被誉为民族之妻。然而关露的人生并非坦途，始终在才女、汉奸、特工的身份中纠结不清，给她带来巨大的困扰，至死方休。
宋银桂（湘潭大学历史系教授）：在左联期间，她参与编辑了《新诗歌》这个刊物，《十字街头》主题歌《春天里》，正是在这段时间呢创作的，并且经过音乐家贺绿汀的谱曲，广泛流传。
关捷（作家媒体人）：在1939年的时候，经过努力奋斗，关露已经在文化圈相当有名气了，她的小说写得很好，诗歌也写得很好，等于说，得到了文化界的一个广泛的认可。
解说：正当关露的发展正处于上升轨迹的时候，她突然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了，一个月后她摇身一变，成为了汪伪政府，上海特工总部头目李士群的座上宾，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呢。
叶剑英发署名电报 要求关露赴港找到廖承志
彭先国（湘潭大学历史系教授）：1939年秋后的一天，刘少文秘密约见关露，他给关露一个条子，看了一封电报，电报要她马上到香港去找小廖，小廖就是廖承志，电报的署名就是中共南方局负责人叶剑英。
解说：廖承志当时是八路军驻香港办事处负责人，南方局要关露去找廖承志干什么呢？电报并没有任何提示，关露也不能多问，只能服从。在香港，关露见到了两位接头人，其中一位正是廖承志，另一位则是专门从延安赶来的中共中央社会部副部门潘汉年。
陈育红：叶剑英署名的这份电报，潘汉年舍近求远到香港布置这份工作，从布置任务的人物身份来看，关露这次领受的这个任务是非常重大的，机密级别也相当高，潘汉年开门见山地跟关露说，这次是要求她接近上海滩的特务头子李士群。
解说：原来自从1937年813淞沪会战团军失利之后，上海沦陷，上海的进步文化人纷纷撤离上海，或向大后方转移，或奔赴抗战前线工作。当时活跃在上海的有四股间谍势力，一股是日本人的五大系统，陆军、海军、宪法、外部省和满铁，另一股是国民党的特务机构，军统和中统。军统头子是戴笠，中统头子是陈立夫、陈果夫兄弟。第三股就是共产党的秘密组织，其中的潘汉年系统是很重要的特工组织，但当时最嚣张的力量是汪精卫手下的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它因位于极司菲尔路76号而著名，主管七十六号的正是著名特务李士群。
宋银桂：李士群这个人他的经历比较复杂，早年他加入过共产党，后来被捕了，又加入了国民党，后来又从国民党内出走，投到了汪精卫的怀抱，成为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第二号人物。
关捷：李士群这个人物呢很特别，他既镇压国民党，也镇压共产党，所以国民党的军统特别痛恨他，他破坏了很多军统的组织，共产党看到了这一点，一直在寻找机会向策反李士群来为我方服务。
潘汉年叮嘱关露：若你被叫汉奸 千万别辩护
陈晓楠：这个任务的艰巨性可想而知，七十六号特工总部自成立开始就臭名昭著，被称为是杀人魔窟，在1939年到1943年不足四年的时间里面，七十六号制造了三千多起血案，李士群这个人呢更不是等闲之辈，七十六号在他的主持之下，国民党在上海、南京这个中统军统的组织都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这些都是现实当中的困难，关露倒是没有怕，反而有一丝丝兴奋，深入虎穴的革命故事经常在生活里上演，比如说她非常崇拜的女作家丁玲曾经被国民党囚禁，后来成功的逃离了，关露还对丁玲表示过自己的钦佩之情。所以这次在潘汉年和廖承志面前，关露坦然接受了这个任务，只是她不知道，这个任务将会彻底的改变她的人生。
解说：接受任务的关露深感责任重大，自己又没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也恳请组织上对她今后的工作再作些指示，潘汉年说千万要注意，你在那里只能用耳朵和眼睛，不要用嘴巴。以后要有人说你是汉奸了，你可不用辩护，你一辩护就糟了。关露回答，我不辩护就是了。一个星期后，关露回到了上海，但是该以什么样的理由接近李士群最自然呢？
梅毅：关露和这个大特务李士群，两个人还是真渊源，因为当年李士群还是共产党员的时候被国民党抓捕过，当时他老婆正怀孕，关露的妹妹呢也是共产党员，看在同事份上，又都是党员同志，当时她就心生怜悯，安置和关照李士群的老婆，这件事之后李士群她一直对关露的妹妹存有感激之情。
梅毅：因为妹妹的关系，加上关露自己在沪上的文化圈，也是一个名人，李士群也多次地邀请关露做自己的英文秘书，但是都被关露给拒绝了，这一次呢关露要接近李士群的话，就需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解说：李士群是老奸巨滑之人，他并非对关露的身份没有怀疑，但作为一个在时代浪潮中左右摇摆的人，他也想为自己留条后路，所以李士群通过关露这条线，有意无意地传递过不少国民党和日军方面的情报资料，1943年李士群被日本特高科毒杀。
关露赴日参加文学大会 多人骂她为“汉奸”
梅毅：特别是李士群死之后，关露以为自己可以松口气了，没想到，马上又有一个新的任务接踵而来，而恰恰就是这个任务，几乎就把关露弄得身败名裂。
解说：组织上新的任务很快下来，告诉关露不能离开上海，而新派她叫一家叫《女声》的杂志去工作，《女声》是日本大使馆和海军报道部合办的刊物，每期打头的文章都是由日本官方提供的，鼓吹大东亚共荣之类的言论。
关捷：《女声》的社长叫佐藤俊子，她是受过社会主义思潮影响的一个共产党，日本共产党的这么一个成员，应该说她有一定的进步思想，当时她正想找一个编辑，所以共产党我们这一方就想派关露进去，通过关露来接触日本共产党，来收集日本一些对我们有价值的情报。
梅毅：关露当时在《女声》杂志社实际上是一点都不开心，我们大伙想一想当时她的处境，既不能让汉奸言论频繁出现，又不能触犯日本官方的禁忌，如果触犯日本的禁忌她就暴露自己了，因此她当时呢只能就多编一些她自己完全没有兴趣，风花雪月之类的那种小文人无病呻吟的文章，关露作为一个诗人，作为一个作家，当时她干这种编辑的事情，实际上完全违背她自己的心愿，就等于是完全垃圾性的文字工作，对她来讲确确实实是一件苦差事。
解说：1943年8月，日本要在本土召开所谓第二届大东亚文学代表大会，这是日本当局拉拢和利用殖民地文学界的一项重要活动，日本本土以外的参加者大都是由日方人士推荐才被邀请的，关露参加了这次大会，也意味着她又一次在世人面前公开亮出了汉奸文人的身份。
梅毅：关露去日本参加文学大会的照片，被登载了当时的报纸上，许多人就唾骂她是个汉奸，无耻的女汉奸，而且还有报纸上就公然就这样指责她，关露荣膺代表之仪，绝无廉耻的到敌人首都去开代表大会，她完全是在畸形下生长起来的无耻女作家，在左联那边呢，关露的名声更是臭不可闻，其实参加那次会议的女作家啊，不仅仅是关露一个，大名鼎鼎的张爱玲，苏青也参加，而且当时这三个女作家还一起照了合影，但对于当时这个左联作家这些人来讲，张爱玲、苏青这两个女作家一直她们都非常，不能说痛恨吧，就非常不喜欢，就一直认为这两个人都是亲日派，因此也看到照片上关露和她们两个人站在一起，那么舆论的声浪一时间就更扑面而来，就说这个关露和张爱玲苏青一样，都是些亲日的汉奸女作家。
关捷：关露和这个李士群一起出入的时候，很有威仪，荷枪实弹的士兵在给他们做示威，大家看到以后呢就很不舒服。
陈育红：其实已经是受到了路人的侧目，再加上关露加入《女声》，那么又出席了这个日本人召开的会议，所以对于关露来说，就更难洗白她的名声了。
解说：这是关露渐渐陷入苦闷彷徨的时期，无人理解，有苦难言，不能辩白，她试图用写作慢慢地抵消外界的误解，但是她不能像在左联时一样写自己喜爱的诗歌，写充满火一样热情的字句，她的文学，包括整个生活都陷入了低潮。
关露欲在报刊发表作品 被告知不能用本名
陈晓楠：内心苦闷的关露始终没有放弃离开上海，转移到根据地的打算。1943年的秋天，她给在重庆的妹妹胡绣凤写信，用暗语表示她想去根据地这样一个愿望，信上说非常想念母亲，舅舅让我们去看望母亲，不知道母亲意见如何？妹妹当即把关露的心愿向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的负责人邓颖超汇报，不久，邓颖超就让人转告妹妹，说延安已经和上海地下党联系过了，上海仍然要关露留在那工作。妹妹胡绣凤只好给她回信说，母亲不要你来，希望你留在上海照顾弟妹。关露想直接通过上层关系调离上海，结果上面仍是尊重了上海地下党的意见，关露去根据地的希望又一次落空了。孤雁掉了队还可以哀鸣召唤同伴，但是关露不可以。
解说：1945年8月，抗战终于胜利了，紧接着，惩办汉奸问题，很快提上了历史的日程，其实从1939年秋天开始，汉奸文人帽子客观上已经扣到了关露的头上，更对她不利的是，逮捕和惩办汉奸的权柄是掌握在国民党接收大员手中。倘若他们得知关露的真实政治身份，就更会借题做文章，而对她毫不手软。
彭先国：就在这种情况下，关露找到她的领导吴成方，想他提出，她要到解放区去。
梅毅：但当时吴成方没有同意，因为关露在当时，不是特别引人注目，国民党政府是不会抓她的。
陈育红：幸亏当时远在重庆的周恩来、邓颖超对此表示极大的关注，请夏衍具体安排，将关露迅速地转移到苏北新四军根据地，从而避免了国民党对关露的迫害。
解说：关露原以为，只要到了解放区，到了自己的家里，一切就都会成为过去，她在精神上的压力就会消失，然后她想得太简单了，她没有料到，转移到新四军根据地之后，会使她遇到一连串意想不到的麻烦、误解、怀疑、委屈，并且还要继续付出代价。
梅毅：有一次关露新做了一首诗，希望能在《新华日报》副刊发表，但当时她却被告知，你的诗可以发表，但不能用关露这个名字，当时关露也愣了，为什么我自己作的诗，不能用关露的名字呢？
彭先国：为什么不能用关露呢？给出的理由是关露已经成了众所周知的汉奸文人，所以新华日报不能出现这个名字，这件事对关露的打击很大。
关露因特工身份痛失爱情 精神出现分裂
解说：委屈和误解继续在加深，在这段时间里，最使关露感到痛苦的是，她在个人感情生活中所遇到的一次挫折，一个充满浪漫气息的女性，对爱情与婚姻一向抱有理想主义色彩，还在中央大学念书时，她初恋的男友，就曾经给过她热烈的爱，她也以同样的热情回报了他，关露的婚姻生活也是比较坎坷。
关捷：她在这之前有过一次婚姻，也流过两个孩子，但是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场婚姻失败了。她到了后方，到了解放区之后，认识了一位老朋友，或者说重逢了一位老朋友，这就是王炳南，一场新的爱情开始了。
梅毅：王炳南这个人，实际上也是鼎鼎大名，是中共杰出的外交家，而且是周恩来总理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根据张学良的回忆录，西安事变王炳南就是主要的策划者之一，可是这个关露和王炳南的爱情确实一首不折不扣的悲剧。
陈育红：抗战爆发前，关露在上海就和王炳南相识相知，那时王炳南和他的德籍夫人王安娜住在一所独立的小楼房内，关露和他们是相处得很好的房客，那么抗战胜利以后呢，因为复杂的政治原因，王炳南夫妇最后分手了，那么1946年春，王炳南随着周恩来的中国代表团到了南京，不久就和已经到达解放区的关露取得了联系，两人互通了信件，一段时间以后，彼此就互生情愫，萌生了爱意。
解说：解放后，王炳南本来想迎娶自己等了十年的女人，可是组织上经过再三考虑，觉得关露做特工的经历，在社会上已经造成了不好的影响，王炳南做的是外交工作，他们的结合，会让人们存有异议。
梅毅：王炳南当时就给关露写了一封信，把组织的意见也是委婉地转达给了关露，关露多聪明的人啊，一下子就独知心死，十多年前啊，她和王炳南互相赠过照片，当时王炳南在照片上还写过一句话，你关心我一时，我关心你一世，我们想一想，这句话在关露当时最孤独的时候，给予她心灵极大的温暖，极大的安慰，没想到到头来这一切还是一场空。
解说：诗人气质浓烈，本就在工作中已经屡受创伤的关露，在接到王炳南的切断情丝的信件之后，再也坚持不住了，这是她的第三场爱情，由于寄托的感情太深，希望太大，当失望到来的时候，关露精神出现了分裂。此后她在个人感情生活中再无波澜，心如枯井，对关露来说，解放之后的情形并没有好转，一场又一场的政治风暴，把这个已经脆弱，神经质的女性摔打得支离破碎。
1958年初，组织上决定让关露退职休养，关露感到极大的委屈，但这既是组织决定，她也就无力抗争，只有服从，她永远都只能服从。她办了退职手续，从此成了革命队伍中多余的人。
多年的迫害，彻底整垮了关露的身体，生理的病苦一直折磨着她，精神上的孤苦更使她难以承受，一个人长年累月躺在病床上，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可以依托和抚慰，1982年的冬天，关露以服药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陪伴她的一个只有塑料娃娃。
陈晓楠：关露告别人世的时候，身边唯一的陪伴只是一只塑料娃娃，她留下了一个信封，封面上写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信封里装着王炳南年轻的时候送给她的照片，背面是王炳南写的，你关心我一时，我关心你一世。在这行字的下面，关露加上了一句诗，一场幽梦同谁近，千古情人我独痴。一个偷偷生活的女子，现在又以悄悄的方式死去，纵观关露的一生，最精采的一段应该就是上海沦陷时期，但她一生的苦痛，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了，写作成功了她的才女名声，地下工作成就了她作为志士的壮烈。可让人唏嘘的是，作为女人，关露在革命当中处于什么位置，她从不不曾分享胜利的果实，她从黑暗出发，却永远抵达不到光明，这就是她的悲剧。可能也是那个时代，众多悲剧中的一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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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29 12: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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