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彪和蒋介石给各自部队下达了“杀头”令

刘庆

2016-07-17 23:23:09

侯镜如把战况飞报给了蒋介石。蒋介石派出了自己的心腹、被下面将领称为“罗千岁”的“总统府”华北战地督察组组长罗奇，赶到葫芦岛督战。罗奇动用了蒋介石一直没舍得用的国民党军中王牌——独立第九十五师，担任对塔山的正面进攻。这个师是号称从没丢过一挺机枪的“赵子龙师”，罗奇曾是该师的老师长。此刻他站在全体肃立的队列前再次讲话，要他们像那位1700年前的三国英雄一样打头阵、争头功。全师官兵齐声高喊：“没有赵子龙师拿不下的阵地！”
“赵子龙师”的确与众不同。他们使用“波浪式”的冲击战法，以团为单位分成三个攻击波，进攻时波波相连，让守方透不过气来。更少见的是，他们的团营军官也身先士卒，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很有敢死队的味道。一个冲锋队上来，全是冲锋枪；再一个冲锋队上来全是机关枪。后面跟着成连成营成团的第二梯队、第三梯队……打也打不光，堵也堵不住。后来的士兵把前面士兵的尸体垒成活动工事，向我阵地一步步推进，进攻的凶猛程度是几年来少见的。
现在的塔山中心小学就是当年塔山堡战斗最激烈的战场。由于双方的炮火枪弹都已失去作用，就抓头发、揪耳朵、拼刺刀，手撕牙咬缠在了一起。这一天塔山堡曾九次失守，而东野官兵又第十次拼死夺回。不少守军士兵是拉响手榴弹与对手同归于尽的，在战前的宣誓中他们已经承诺要与阵地共存亡。塔山战斗第三天，攻方伤亡1245人，东野守军伤亡1048人。
就在这时，东面又传来消息：已经从沈阳出动快一个星期的西进兵团并没有向锦州而来，却是直奔彰武而去。彰武是南下的东野大军后方补给线的重要一环，从北满运来的作战物资都从那里转运。廖耀湘此去的目的极其明显。如果彰武被占，东野的后方补给运输线将被切断。攻锦部队失去每天消耗极大的粮弹补给，就会陷入瘫痪。林彪战前最为担心的补给大动脉被切断即将成为现实。历史上不知有多少次战役都是围绕着后勤运输线斗智斗勇而置对手于死地。林彪没有退路。
曾任东北军区后勤部计划处处长的刘益民记得清楚：“攻锦州最紧张时就缺手榴弹了。手榴弹消耗很大，炸药消耗也大。林彪让我每天跟同志们一起跟总部行动，每天晚上12点都要我向他报告库存的弹药数，他亲自掌握。”塔山恶战六个昼夜，不下10万发炮弹和难以计数的子弹在塔山穿织、碰撞。东野第二兵团司令员程子华紧张地向总部报告部队伤亡情况。林彪平静地告诉程子华：“我只要塔山，不要伤亡数字，我后面给你准备了10个补充团和几个队的干部。”程子华更是干脆：“我不要部队，要弹药……”刘益民回忆说：“前面所需要的弹药，事先给部队配备了一定的基数，大概能用四五天。重点部队像塔山就不行了。敌人一个劲地攻，咱们消耗就大了。到了什么程度，前面没有手榴弹，最后把后方民兵的手榴弹集中起来，连夜送到前边去。”

国民党军队一直对东野的后勤运输线进行狂轰滥炸。超过攻城官兵数倍的上百万人民群众艰难地维持着那条生命线。如今总攻锦州已进入读秒，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一列满载着弹药的列车奉命从齐齐哈尔昂昂溪出发。列车长范勇紧急领受任务时听到了这样的话：“现在到了紧关急要的时候了。现在有30辆军火，有28辆榴弹炮弹、８车炸药，限你28小时以内把它送到前面去。如果运不到，廖耀湘部队出来要经过彰武，就把路给切断了，这样再往上运就相当困难了。如果用汽车运得400辆汽车，那相当困难。你要想一切办法通过敌人封锁线，把这30辆军火列车运上去，运上去我们就是胜利！”
执行任务的是一个特殊包乘组，临时抽调16人组成，其中15人是共产党员。当时的昂昂溪铁路局还没有公开建党，每个段党员人数极少。指挥部之所以抽调这么多党员，是相信他们的忠诚与勇气能创造奇迹。为了保密，向亲人告别时他们只说要出趟远门。家里人并不知道，这些男人们已在党旗下宣了誓：“人在车就在，一定要把车开上去。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证列车安全。”
编号为3005次的列车出发了。在这之前，已先后有８列列车开往辽西方向，都遭到国民党飞机的轰炸。列车司机赵同济回忆说：“3005次，一是飞机这道关，一是跟敌人抢时间这道关，还一个是跟敌人抢彰武桥这道关。当时形势非常紧张，飞机早晨起来就一劲炸，因为敌人知道这是唯一的运输线，弹药上去他们就失败了。”列车长范勇回忆说：“飞机来了四五次，把彰武桥给炸了，把前面的五峰车站也炸了。我们车在外面，跟我们没关系，要在站里就出不去了……”

进入敌机重点轰炸区后，他们白天隐蔽，夜间行车；运行中不能开灯，机车不能露出火光。即使这样，沿途还是不断遭到敌机空袭。为了3005次安全行进，东野掩护部队不惜牺牲自己，他们在公路上故意把汽车灯打开吸引敌机，一辆辆汽车被炸得火光冲天。列车在生命换来的空隙中前进。一路上他们跟附近的老乡借了2000多捆秫秸盖在上面。但行进中的列车还是被敌机发现。几天来追踪的目标就在眼前，穷追不舍的敌机不停地向列车倾泻炸弹，列车被炸穿了几十个洞。列车长范勇记得当时自己的机智应对：“飞机就来扫射。它有时从后边来，有时从前边来。敌人飞机飞得快，从后边来了，刚要一扫射，我咣一把把闸撂下了，它干过去了，扫到前边去了。敌人飞机转一圈，又从前面来，从前面来，速度很冲，我这回加快，它寻思我还停车呢，我一加快，它又扫到我后面去了。”
刚摆脱了飞机的袭击，靠蒸汽推动的火车头水又被烧干了，而沿途的给水设备又全被敌机炸烂。列车长范勇回忆说：“我们晚上七点钟要发车，这时水就剩下一尺了，到西阜新不够。就发动当地老百姓，再加上部队的，借了100多副水桶，旁边有三个井，一下都给挑光了，起来一尺水……”司机赵同济称：“这是中国有史以来往火车上上水用水桶，当时两天一夜没能吃东西，都挑不动，大家坚持干，给坚持够了。”
按惯例这些水到不了目的地，然而他们不能等，列车又上路了。为了节约用水，车组派专人提灯看着注水器，司炉为了省水，专门上煤斗往下扒好煤烧，机车不开灯，遇到下坡道就关汽。从齐齐哈尔出发四天四夜后，火车开到了终点站。早已焦急地等候在站台的东野官兵仅用40分钟就卸完了1700吨的弹药，立即送往前线。

血战中的塔山守卫官兵14日凌晨接到指挥部的电报，告知攻城部队已准备完毕，当天上午就要总攻。此时被阻在塔山前的国民党部队也收到了蒋介石的电报：“该军挟陆海空之绝对优势，攻击数日不能拿下塔山，诚我革命军人之奇耻大辱。”
塔山久攻不下，增援的西进兵团又见不到人影，眼看着自己几十万军队的后路将被完全切断，已经为先前丢失济南生了一肚子气的蒋介石，这时再也忍耐不住，他要杀人了。蒋介石命令侯镜如：“拂晓前必须攻下塔山，否则军法从事！”
远在西柏坡的毛泽东却特意拍电报给林彪：“指挥作战不应距离太近，务求保障安全！”此时的林彪遇到了他几十年战争生涯中最大的麻烦：如果塔山防线被攻破，如果廖耀湘兵团赶到锦州，如果配水池、亮马山久攻不下，如果城内范汉杰率部里应外合，东野大军将被合围在城下，东北三年解放战争的成果将遭受重大损失。
在攻取坚固设防和重兵把守的大城市这门课题上，东野曾有过血的教训。1947年的四平攻坚战付出了13000人的鲜血和生命，结果还是弃城撤退，这一次败仗林彪记忆深刻。城市久攻不下，四平好退，长春易撤，可锦州敌人两头夹击，交通线一断，部队怎么撤？重装备怎么办？刘亚楼建议推迟总攻锦州的时间，而已被切断了供应线和南下通道的东野大军作战生存的时间所剩无几，危机每分每秒都在逼近。心急如焚的林彪这时也要杀人了，尽管是口头上的。谭顺田就记得：“林彪在帽儿山指挥所，把团长叫了去：限你什么时间打开，因为敌人两边增援的都接近锦州了，你要打不下配水池，敌人增援一到，我们就麻烦了。你打不开，我杀你的头！”
有“旋风将军”之称的三纵司令员韩先楚，胃病疼痛难忍，让警卫员背着到了二十团的指挥所，他决定用山炮抵近射击摧毁敌暗火力点。谭顺田回忆说：“他就派了一个工兵排，加上一个步兵连，一晚上就挖了一条交通沟，从山炮阵地附近一直挖到敌人的前沿。山炮营一连第三排三炮炮长叫姜福胜，叫他把这炮拆成七大件，用人抬着，顺着交通沟运到前沿，离敌人150米，用机枪掩护着，架起来瞄准好，天刚刚放亮，能看到碉堡了，一下子把两个钢筋碉堡给端了。”
赵兴元记得：“最后四点钟左右，团里组织兄弟部队三营从右面，我们从左面，从红房子这个方向……我一共组织了五个人，干部战士连我六个，和三营一块最后把配水池打下来了。锦州加强营800多人，一天战斗牺牲了630人……”
黄昏时分，东野又一支部队杀上山来，筋疲力竭的对手已无招架之力。东野攻下坚固的配水池。接着，经过激战，在13日下午攻下亮马山。锦州城里守军的调动与部署尽在眼底。
随着锦州敌外围据点全部肃清，各路攻城部队逼近城垣。而此时东野塔山守卫部队正在惨烈搏杀。林彪知道，越到这个时候，塔山就越显得重要。为了最后这一击，他甩出最后一张王牌，将东北野战军中最强大的一纵调往高桥，作为塔山的预备队。
凌晨一点，国民党九十五师两个营的士兵趁黑夜经过长距离的爬行接近东野阵地，挖了一夜工事的战士们正在休息。一个到后面取子弹的战士迎面撞上爬入交通沟里的袭击者，短兵相接，战斗瞬间打响。
黑夜激战中，一些阵地被国民党军队偷袭得手。天亮时，蜂拥而来的国民党军占领了铁路两侧的阵地，许多士兵就趴在地堡的顶盖上。站在对面高地上督战的罗奇等军官兴奋大叫：“突破了！突破了！”
眼看东野守军弹药将尽，形势危急，而国民党进攻一方也无后劲，双方都在等待援军；谁的援军先到，谁就胜利在握。关键时刻，指挥预备队的国民党六十二军军长林伟俦为了保存实力，下令已经向前运动的二十一师停下来。这一着损棋，致使已冲上塔山阵地的九十五师被东野的增援部队打了回去。范汉杰望眼欲穿，没有等来援军，即将等来我军攻城排山倒海般的炮弹。（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