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
有一个时期,口琴的吹奏声对我而言简直就是天籁。我的哥哥,年轻的时候,总是在那里吹,吹,吹。不单单是他一个人吹,他的朋友,也都是每人一把口琴,常常偷偷聚在一起吹,好像那是那个时代的时尚。想想看,三四个年轻人,每人一把口琴在那里合奏着同一支曲子。口琴本身是金属的味道,声音有几分像手风琴,但来得更清清冷冷,几个人用口琴合吹一支曲子,拍子就十分重要,四三拍子的曲子那时候好像是多一点,那亦是那个时代的节拍,一昂一昂,一挺一挺的:“呜哇哇——呜哇哇——呜哇哇——”是这么个意思,这节拍,不但让听的人想动,吹的人已经先在那里动开了,肩头,身子都在动,捂着口琴的那只手在那里像鸟的翅膀一样一张一合,一张一合,是要那口琴发出它本身并不具备的颤音。吹口琴的人的肩头、身子还有那只捂着口琴的手一旦都动起来,那简直是全身运动! 那次在格瓦拉烟斗坊,那烟斗坊,是明明暗暗的,人坐在里边,要好一会儿才能看清对方的脸,这种气氛让人放松,亦让人紧张。我的朋友,忽然来了兴致,要给我们唱歌了,他是民间音乐工作者,在北京很混过一阵子,还在大上海混过一阵子,但最终还是意兴阑珊地回来,这就让他多多少少有些莫名其妙的受挫感。他取来一把吉他,然后是,一把口琴,他要同时吹口琴和弹吉它,那把重音口琴,被我的朋友固定在一个金属架子上,这架子可以套在头上,正好能让嘴够着口琴,这样一来,两只手就给腾了出来。他就这样一边吹口琴一边弹吉他,是什么曲子,记不清了,是一首一首连着吹下去,是时下的,摇滚的,热烈的,有那么点热烈得不着边际,是没有内容的热烈,这可能就是中国九十年代摇滚的特征。吉他的声音混着口琴的声音让我再也捕捉不到以往那种感觉。忽然,我的朋友换了花样,节奏一下子大变,是:“呜哇哇——呜哇哇——呜哇哇——”我忽然忍不住乐了,那个渐渐远去的时代,忽然一晃,就像门口那个瘦削的青年,吹着亮丽的口哨,身子一歪,进来了,他不但进来,还把外边的光一闪也带进来一些。整整一个时代的感觉,就在那一刹间凝固成了这么一个形象。 还有一次是我在去南京的火车上,我的对面,坐着一个长相是南方的青年,白白净净,背着一个打得很紧的行李卷儿,那行李卷像是对他有无比的重要,乘务员连说了几次,他最终还是没把那行李卷放到行李架上去。乘务员来干涉了,他把行李卷儿也只放到上边一会儿,隔一会儿,乘务员一离开他就又把那小行李卷取了下来,车厢里乘客很少,几乎是每人都可以找一个座儿横躺到上边去,我在这边,这个青年在那边,后来他也躺下来,头枕着他的小行李卷儿,他在身上摸啊摸,把什么东西取了出来,是口琴!金属的闪光,绿色塑料的吹口,吹口上有细细黄色铜条的簧片边沿。他忽然吹了起来。在这时候,他吹奏什么曲子都不重要,是口琴的那种韵律让人一下子轻松而愉快了起来,他亦是把一只手在那里松松捂着,那只手亦是鸟翅膀一样一张一合,一张一合,那口琴的声音便多情地颤动起来,让人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快乐。 当然是我个人的感觉,这车厢里的口琴声让我想起巷子里石板上雨后的月光,琳琳琅琅闪闪烁烁,或者是游移的一线又一线,而且,这光亦是“呜哇哇——呜哇哇——”地跳跃起来。 □王祥夫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回复 回帖后跳转到最后一页
手机版|辽宁养老服务网 ( 辽ICP备17016859号 )
GMT+8, 2024-11-15 03:23 , Processed in 0.008967 second(s), 11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2
© 2001-2011 Comsenz In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