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和“麻胡子”

思雨

孩子和“麻胡子”

我家的房傍水而砌，孩子长到四岁上，家里的人一不着眼，她就拉拨着小腿溜河边看鱼虾嬉戏水草间，我们心上忐忑，跟她说不明白，生命来得艰难，却薄脆如瓷易碎。婆婆有老办法，吓唬她河里有“麻胡子”！她接过话来：“妈妈，麻胡子就是大方吗？”我连连点头夸她是聪明的小孩。大方是谁？我一个年长的女同事能说出他出身的来龙去脉。他和女同事是小镇老街上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大方出生后，合家一看是个男孩，把庆祝的鞭炮放得噼里啪啦震天响，直把女同事的母亲羞惭死。然而，命运有多慷慨就有多残忍，不久，大方父母发现他竟是个脑瘫孩子。贫瘠的家庭却只能让他听凭命运摆布。     岁月荏苒，我见到的大方是个四肢摇摆，背着一个蛇皮口袋四处拾荒的中年男子。是不是见多了世事的困苦和难堪，路上的成年人看到他的时候，大多脸色漠然匆匆而过。唯有孩子，见他这副模样，都慌慌地避让。女儿真是害怕他的，每每看到他，都躲在我身后，而他竟然也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傻，他相当能知道我们这些大人的心境，他会配合我们说：“不听话，就把你装口袋里带走了！ ”     就这样，多远里看见大方，女儿就逃开了，她也不再去河边，健康长到六岁。这一天，她在路上遇见大方，她没有躲开，她把自己手里的饮料瓶塞他的蛇皮口袋里，朝他微微笑着说：“你拿去卖钱吧！ ”她告诉我：“妈妈，你知道吗？我现在不害怕大方了。我知道他住在那个桥洞里面，他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孩子，很可怜……”望着女儿稚嫩纯真的脸，我明白“麻胡子”的谎言被迅猛找来的成长击得落花流水，而另有一些复杂情感在我心里慢慢潮涨，惭愧、高兴、震撼……     后来，更出乎我意料的是，每当我独自一人走在路上，大方总向熟人一样向我打招呼：“你的孩子呢？”他那样殷勤地问询，像是想知道自己老友的状况…… □颜巧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