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走的那天，营区的丁香花开得正艳……

刘云

班长走的那天，营区的丁香花开得正艳……                                                         2019-03-22 21:30                                                   
                  

班长指着那些枯枝说，咱这儿冷花开得迟，约莫六月才会开。我便盼着六月的到来，盼那一排排丁香花开的时刻。

班长是河南襄城人，个子不高，一张脸棱角分明，一手太极拳打得有板有眼，常看得我们目瞪口呆。班长比我们早6年入伍。我入伍时，班长肩扛一粗三细四道杠的军衔，远远看去晃人眼。班长说，他的愿望就是转上志愿兵。其实，刚到部队不久班长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平时和蔼可亲，说起话来面带微笑，像兄长一样温暖。可一进入训练场，他就面孔如铁、口号洪亮。每当这时，他都很坚定地说：“训练场就是战场，再苦再累也要坚持下去，坚持不住，就不是军中铁打的汉。”
在我们这群新兵眼里，班长真是汉子。战术动作虎虎生风，木马体操腾空而起、落地不动，障碍跳跃英姿飒爽，单双杠器械一口气能从一练习做到八练习……由于童年骑牛被摔过，我对跳跃存在心理障碍。有个课目刚好就是跳木马。我心里打怵，班长就一次次地给我示范。每次我下决心要跳过去，可助跑到木马跟前又总是一个“急刹车”。那天，班长使劲冲我吼：“你这个兵，连木马都过不了，还是军人吗……”
其他战友都整队带回了，偌大的操场只留下我和班长。那时我真有点不理解，觉得他好没人性。班长没再批评我，而是站在木马边上对我说：“你来跳，跳不过去，我扶着推你一把……”看着班长认真的样子，我再一次鼓起勇气，助跑、腾空、扶马……一跃而过。当我稳稳地落在地上时，才知道被班长骗了——他根本没扶我。
新兵训练结束后，部队要组织阅兵。我们所有时间都转为分列式训练。开始，我踢正步踢不到位，就被班长喊出列，到一旁抬腿还必须与地面保持20厘米高度。有一次，痛得实在坚持不住了，我就吼起来：“踢正步、踢正步，算啥本领，谁见战场上踢正步了？”一听这话班长对我大声喊：“踢正步能踢出良好军姿，能踢出军人素质！一个没素质的兵还上啥战场！”被班长训了一顿，晚上我在被窝里偷偷流泪。班长看我有情绪，把我约到图书室谈心，循循善诱地和我讲合格军人与提高军人素质的关系。我渐渐开朗起来，训练也有劲了。
新兵下连时，我作为连队文书的“接班人”被挑到连部。临走时，班长抱着我说：“好好干！”从没想过这竟是班长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3个月后的一天，班长在一次救援中不幸牺牲。
班长走的那天，营区的丁香花开得正艳。班长静静地躺着，手还是握枪的姿势。幽幽的丁香花透过门窗，弥漫在整个房间。只是班长再也无法看到他最喜欢的丁香花了。那天，来告别的人非常多。在机关当公务员的战友特意找来一副志愿兵军衔，轻轻摆放在坟前。那天，我们几个兵还挖了几株丁香栽到坟旁。我默默地对班长说，你爱丁香，就让这漫山遍野的丁香陪着你吧。
又是一年丁香花开。浅紫色的花朵迎风摇摆，香气在营区弥漫。我远远地走着，丁香花远远地开着，我似听见一个声音大声说，“跳过去！我会扶你一把！”
20年来，我一次次地跳过去，丁香花也一季又一季地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