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蜀：《中国版刻图录》花絮——后宋版书时代的暗流涌动

甲丁

徐蜀：《中国版刻图录》花絮——后宋版书时代的暗流涌动                                                       

2019-06-03 00:00                    

                  

同时在写很多东西，有时头绪难免不清。比如写“《中国版刻图录》花絮”时，不留意加了个“之一”，给自己找了大麻烦，不得不写“之二”，甚至“之三”。“花絮”这个词是有局限性的，须是与主题有关却又无直接关系的事。譬如在“之一”中描述的采访冀淑英先生的情况，就是如此。仔细想想，类似的素材好像没有了。但既有之一，之二必须要有的，硬着头皮也得上。

昨天，利用半天时间对《中国版刻图录》所收宋版书做了个统计：《图录》共收宋版书191种，其中将近一半的94种残缺不全；残本中将近一半的41种被人配补过。其实《图录》并未明确著录每一种古籍的卷数、是否有缺及配补，我能够较快的计算出上述结果，得益于近期所做的一项调查研究工作。我试图将现存的宋版书残缺及配补情况，做一个小结。起初想从《中国古籍总目》或《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入手，后发现数据过于庞杂，杀青无期。继而将《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作为主攻方向，几天下来仍感力不从心。忽然想到，何不从集中了宋版书精华的《中国版刻图录》下手，不但简单易行（有此前已整理的数百种宋版书数据作参考），还有代表性。于是就有了昨天上午的统计工作，并从中发现了“花絮”之二的素材——191、94、41。

上面那组数字证明了我很久以来的一个想法，明清时期的版本学史，进入了“后宋版书时代”，一批藏书家、学者、书贾，积极投身于宋版书的传播、收藏、整理研究和拾遗补缺的事业之中。我们今日能够见到并利用这些宋版书，实在要很虔诚的感谢他们。然而，今人在陈述黄丕烈们保存、研究宋版书功绩的同时，经常不忘对其“佞宋”情结的冷嘲热讽。其实我们哪里有资格去苛责前贤？我们没有察觉到，在所谓后宋版书时代的暗流涌动中，形成了一个崭新的门类——以宋版书为中心的配补多版本古籍。这正是黄丕烈者流“佞宋”不已的一大功绩。

在现存最重要的190余种宋版书中，竟然有一半是残本，有四分之一被前人精心配补过。这还只是《图录》披露的数字，实际上宋版书配补本数量远超41种。这些配补本独家保存了许多宋本、元翻刻宋本、明清影刻影抄翻刻转抄宋本的珍贵古籍文献资料，以及版本信息。我正在撰写的一篇小文，将对此详加叙述；编纂之中的系列古籍图录亦有涉及，在此不予赘述。但必须指出的是，《中国版刻图录》对94种残本和41种配补本未加说明的不在少数；配补本的书影，也没有出现在图版之中。当然，《中国版刻图录》对上述情况的忽视，大概有其自身的视角和编纂体例方面的原因，无可厚非。只是我们今后在做古籍图录时，不应继续无视那些珍贵的配补本；要将它们看作是一种全新的古籍版本，其价值超过了配补之前的宋刻残本。再有，当前一些据残宋刻本影印的古籍，牌记中所据版本只记录宋本，乃至《聖宋文選全集》三十二卷，虽仅剩四卷宋刻，余二十八卷皆为影宋抄本等，亦如此。殊不妥。

最后附录一则，记前贤搜集整理宋版书之佳话。

《監本纂圖重言重意互註點校毛詩》二十卷 宋刻本（卷五至七清黃丕烈倩人影宋抄配）黃丕烈 勞健 周叔弢跋

故事梗概：

黄荛圃收得《監本纂圖重言重意互註點校毛詩》（以下简称《毛诗》）一部，缺卷五至卷七。同时购得另一小字宋刻《毛诗》残本，可补齐所缺之卷，拟将两书重新配补装订，因事未果。后海宁陈鳣亦购得宋刻《毛诗》一部，与黄氏藏《毛诗》行款相同，荛圃借之，请人影抄所缺三卷。抄毕，荛圃复校，仅卷七第六叶三行之“淫”误为“浮”字，遂改正，重装。书前附荛圃嘉庆庚午秋八月、辛未初冬跋语两通。

斗转星移，民国癸酉年（1933）弢翁购得该《毛诗》，荛圃手跋已佚，根据书中“求古居”印文及“七卷六叶三行浮字改淫字”痕迹，断定为士礼居旧藏。四月，弢翁请好友劳笃文（健）依《荛圃藏书题识》所收原跋，手书补录于书前，以明此《毛诗》之源流。四月，笃文手录完毕，又书一跋云：陈鳣本《毛诗》“复归海源阁，仅存卷一至十一，近日杨氏遗书颇有散佚，叔弢倘收得以补此书原缺之卷，岂非快事耶！”

民国庚辰年（1940）春正月，北平书友王搢青忽然给弢翁邮寄黄氏《毛诗》手跋两通，蠹痕累累，正是此书所佚者。弢翁大喜过望，虽价格奇昂，并未还价，亟命工匠补缀装订于首册。

后海源阁散佚之陈鳣本《毛诗》，亦为弢翁购得，然并未按笃文建议配补。弢翁云：“惜杨本四周余纸短狭，比之余本宽阔相差远甚。黄氏既未以小字宋本配入而抄补之，余亦仍黄氏旧贯而不改装。特附记得书之艰苦于此云”。

上述两部《毛诗》，弢翁均捐赠与国家图书馆。

图1 士礼居旧藏《毛诗》1 四周余纸宽阔

图2 士礼居旧藏《毛诗》2

图3 陈鳣本《毛诗》1 四周余纸短狭

图4 陈鳣本《毛诗》2

图5 士礼居旧藏《毛诗》影抄之叶

图6 黄丕烈跋语1

图7 黄丕烈跋语2

图8 劳笃文跋语及补录黄跋

图9 弢翁跋语两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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