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丨散文

刘云

醉酒丨散文                                                         2020-08-14 00:01                    

                          

文丨张云峰 摄影丨旅途
菜齐的时候，人刚好也齐了。一众人分主次宾客按班排序落座，衣着光鲜，举止文雅。
一开始还都是谦谦君子般你容我让，后来酒三巡菜五味，平日的庄重本分、审慎矜持瞬时烟消云散，一帮人都成了泥水里打滚的泼皮，搂着脖子拉着胳膊哥哥兄弟乱叫一气。杯子倾在盘子上，白的啤的红的淌了一桌，酒瓶在脚下踢来转去发出极清脆的叮当声。七歪八斜的椅子上或倚或斜靠着一群同样七歪八斜的人，完全枉顾身份地彼此用不同以往的语气大声吆喝着，在频频举杯中“加深”着各人的感情。
我从狭促的楼梯上歪歪扭扭地走下去，尽量躲避着各式斜着身子上楼的人。一直到卫生间，手里的墙和脚下的地板都用一种不可名状的方式摇晃着。我先是对着洗手盆干呕好一阵儿，却依旧压抑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只好改用冷水冲脸，再抬头看看镜子里那个眼神迷离五官变形的人，转身继续歪歪扭扭爬上楼去。
天上的星光、街上的灯光和眼里的余光，都用一种近乎嘲弄的方式混杂在一起，我被拖到一辆车的后排，随着车轮在路面的颠簸，身体也极不情愿地模仿着大海里涨潮时起伏的波浪。
车一停在小区门口，胃里的潮水突然要涌出来。我赶紧拉开车门对着一片黑暗俯身下去，无果。挥挥手，让车和车上的人先走。
手里拿着钥匙，借着楼道里忽明忽灭的灯光，醉眼迷离地寻找插孔的位置，屋里的母亲和妻子听到动静开门出来，几乎同时发出惊呼：“咋喝成这样！”
到家了，我心里瞬间有了安全感。真是奇怪，路上我紧绷的那根弦现在突然松弛下来，有一种低音符跳跃的颤鸣声响起在耳边。眼里的一切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互相交换着位置，电视里的角色都用慢动作演绎着既定的情节，地板从水平的角度上立起来，站成了一道生冷的墙。
卫生间已经成了禁闭我的一个小小的囚室，我拼命挣扎，希望有守卫能看到我的窘迫、听到我的呼唤。可能过了很久，我才能发出一点点声响。推门进来的是母亲，那个头发花白、身体也开始干瘦了的母亲。她努力把我上半身抱在怀里，用尽气力拖我起来，又让妻抓住我双腿，两人合力把我拖到床上。
这么多年来，我只抱过一次娘。那次在老家，她自己一个人搬东西扭了腰起不来，趴在地上往屋里爬，嘴里唤着我的小名。我从屋里冲出去，一把抱起娘。当时就觉得，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分量怎么会那么轻。
可现在她力气大的惊人，我像一块被水稀释掉的泥巴，软踏踏瘫在床上。妻打来热水，一遍一遍为我按摩脚心，还要用水冲化了葡萄糖粉，从我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嘴巴里灌下去，以缓解酒精在胃里对我的冲撞。娘爬上床，用尽气力把我扶起揽在怀里。我像一只快要被晒干的鱼一样，嘴里吐着泡泡。每吐一串，嘴里便喊一声"娘"。
娘答应一声"哎"，我再吐一串泡泡叫声娘，娘还要答应一声"哎，孩子，娘在，娘在这里！"
有娘在，我什么都不怕，闭上眼睛，整个世界都翻身睡过去。
作者简介：张云峰，网络混名西门红柿，简单人。

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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