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贾府过年何以有哪么多繁文缛节？

兰梅

《红楼梦》贾府过年何以有哪么多繁文缛节？                                                         2021-02-20 07:00                    
                          作者：李大奎

《红楼梦》对传统佳节"过年"尤为看重，特别用了53、54两个章回极为详细地描写了豪门望族贾府认真准备热闹"过年"的场景。
不过，代表封建贵族家庭的贾府在热闹"过年"的背后，却又十分注重繁文缛节。尽管那时已显没落，"过年"的流程一项也未摞下，还不失体面地彰显贵族的奢华。
我们不妨一道看看。

一、准备年例年货

53回提及："当下已是腊月，离年日近，王夫人与凤姐儿治办年事。"
可见，到了腊月，贾府便开始安排"过年"的准备活动。考虑到"过年"是贾府极为重要的大事，当家人贾母便明确由总经理王夫人牵头负责，具体操办的事则是管家王熙凤统筹打理。
组长、副组长确定后，宁荣二府的组员们就按指示紧密落鼓执行"年事"起来。
首先收年例，也就是佃户们上交的地租，这是贾府"年事"中最为紧要的事。
为此，书中很详细地写了黑山村乌庄头冒着大雪紧赶慢赶"一个月零两日"，才赶到宁国府交租：共上交来"大鹿、獐子、狍子、鸡、鹅、鸭、御田胭脂米"等大宗年例，及粱谷等物折银二千五百两，外加单独孝敬的活锦鸡、西洋鸭等希罕"玩意儿"。
由于乌庄头惯会从中打折扣，惹得族长贾珍很不高兴斥他是"老货"，且不满意道："我算定你至少也有五千银子来，这够做什么的！如今你们一共只剩了八九庄子，今年倒有两处报了旱潦，你们又打擂台，真真是叫别过年了。"

从乌庄头辩解的对话中，还知道，他的兄弟管着荣国府的八处庄地，增加了二三千两银子的年例上交荣国府。
可见，收年例是贾府"过年"的重要来源。
年例到位后，贾府便有了年货可派。书中紧接着铺排，贾珍将宁府所得年例留出供祖宗外，各物分取了些送去荣府，再将余下部分除去宁府自用外，分成若干堆在月台上，作为年货，令族中"闲着无事没进益"的子侄领取"过年"。
还特别提及贾珍披着一件猞猁狲大皮袄监督子侄们领取年货的细节，管家庙的贾芹打算混水摸鱼前来冒领，被贾珍一顿臭骂。
看来，偌大的贾府，参差不齐，"过年"情形自是云泥之别。
当然，有贾母坐镇的荣国府作为一大家人"过年"的总操盘手，收入只多不少，还会有其它来源，肯定是蛮丰厚的，不会亚于宁国府。只不过书中没更多赘述，仅一笔带过："接着荣国府也送了许多供祖之物及与贾珍之物。"

二、准备压岁钱

从53回丫环兴儿回尤氏的话语中可知，贾府压岁钱的准备主要由宁国府负责，需特别订制，式样多且精致：
"前儿那一包碎金子，共是一百五十三两六钱七分，里头成色不等，总倾了二百二十个锞子。"
"只见有梅花式的，也有海棠式的，也有`笔锭如意`的，也有`八宝联春`的。"
宁国府将这些压岁钱制作好后，便及时交给贾母，由她老人家在贾府"过年"时予以打赏。
于是，除夕之夜，贾府上下人等向贾母行礼时，贾母便"散了压岁钱并荷包金锞等物"。
此外，贾母还可根据心情自由派发赏钱。
元宵节戏班子在贾府唱戏时，9岁的戏子文豹在《西楼.楼会》唱完后说了一番乖巧的话，让贾母大悦，贾母便赏了他几小笸散钱"买果子吃"。
可见，这压岁钱，古代特别讲究，也很注重，它是长辈对晚辈，或年长者对年轻人的厚爱与支持，有奖掖和美好祝福的寓意在里面。
今下，发压岁钱的习俗与时俱进了，亲朋好友之间都可进行，尤其是"微信发红包"成了过年最为热闹的一项活动，很有喜庆感。

三、贴对联换门神，室内外洒扫焕新

贴春联，贴门神，打扫卫生，让室内外焕然一新，这是古时早有的迎新习俗。
春联，最早的一幅是后蜀主孟昶在桃符之上的题词：新年纳余庆，嘉庆号长春。
门神，也就是唐朝名将秦叔宝与尉迟恭。据传与唐王李世民有关，据传最初是秦尉二人每天夜里在门外为李世民站岗执守，李世民才能入睡。后来，李世民考虑长期这样二人太辛苦，便令画师画了他们的头像贴于大门上，以此替代。还别说，从此妖魔鬼怪就无法入内侵扰李世民了。
贴春联、贴门神的习俗据说就这样沿袭了下来。
打扫卫生的习俗古已有之，民谚就有"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一说。"掸尘"是南方打扫卫生的口头语，北方称"扫房"。室内外焕然一新后，才好敬神祭祖。
这些旧时过年要落实好的习俗，名著《红楼梦》也没有马虎，一一体现出来。53回特别载明了此事：
"已到了腊月二十九日了，各色齐备，两府中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宁国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并内塞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烛，点的两条金龙一般。"
可见，打扫卫生，贴门神贴春联，张灯结彩是"年事"中非常重要的一项辞旧迎新活动，很有仪式感。

四、进宫朝贺，领恩赏、收年礼

因宁荣二公凭军功迎得太上皇厚爱，敕造的贾府又有"御批"，说明作为豪门望族的贾府，一直以来深受皇恩庇护。
当家人贾母、邢王二夫人及宁府尤氏，为此成为受封的浩命夫人。
于是，为感念"皇恩浩荡"，在除夕祭祖之前，贾母须领着贾府内眷中"有封诰者"，进宫朝贺。
53回便说道："次日由贾母有封诰者，皆按品级着朝服，先坐上八人大轿，带领众人进宫朝贺行礼。"
按规矩，贾母等人进宫朝贺，还得接受宴请。到了除夕之夜五鼓时刻，贾母等人还要去宫中朝贺。
兼之贾元春升任为贵妃，更需要向皇室朝拜，表达谢意，以示庆贺。故53回明确写道："至次日五鼓，贾母等人按品大妆，摆全副执事进宫朝贺，兼祝元春千秋。"
此外，因贾府备受皇恩，每年对贾府春祭的恩赏自是必不可少的。贾珍作为族长，代表贾府，这领赏的事自然便是他的职责。
当然，贾珍也特别在意这恩赏，说："咱们家虽不等这几两银子使，多少是皇上的恩，下则是托祖宗的福。咱们那怕用一万两银子供祖宗，到底不如这个有体面……。"
故贾珍安排儿子贾蓉专程去礼部领取。
贾蓉领来后，只见是一小黄布口袋，有封条敕封着，写有"皇恩永锡"四个大字，还盖着礼部祠祭司的印记，特道明："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法，恩赐永远春祭赏共二分，净折银若干两，某年月日，龙禁尉候补侍卫贾蓉当堂领讫。值年寺丞某人。"
书中还专门提及了显贵们送年礼的事：北府王爷派人将对联荷包送到宁国府，贾珍又派贾蓉去接待，推说自己"不在家"。
可见，那时领皇家恩赏是有条件的富贵人家才有的事。而年礼的收送，则是门当户对之间的心意表达，可视情况对待，并不完全是"礼尚往来"。
时下"过年"收送年礼的习俗也淡化、文明多了，不再刻意于物质形式，彼此之间拜年心意到了，挂个电话问候下也0k。毕竟身体健康、心情好更为重要，什么时候不是过节呢。

五、祭祖行礼

因宁国府是长房，贾氏宗祠便设在宁国府"西边另一个院子"。
贾府当家人贾母在除夕之日进宫朝贺后，便径直到宁府，参加由宁府最高长辈贾敬"主祭"的祭祖仪式。
尽管贾敬不理宁府事务，早已去郊外炼丹当道士去了，但除夕祭祖大事不能推卸，须得回府完成他的使命。
故书中特意点明：
"只见贾府人分了昭穆，排班立定。贾敬主祭，贾赦陪祭，贾珍献爵，贾琏贾琮献帛，宝玉捧香，贾菖贾菱展拜垫，守焚池。"
之后，贾府祭祖仪式便隆重举行："青衣乐奏，三献爵，兴拜毕，焚帛，奠酒。礼毕，乐止，退出。"
接着，贾府众人便在贾母的带领下，来到悬挂宁荣二祖遗像的正堂跪拜行礼。
这祭祖跪拜行礼仪式章回里也写得很细，主子们很有讲究地按规矩传递供品，待供品摆放好后，再由贾母拈香下拜。合府上下才随着贾母一齐跪下。
向祖宗遗像行礼毕，贾敬贾赦率贾氏子孙们到荣国府"专候与贾母行礼"，贾母在宁国府接受尤氏等内眷们的"奉茶"后才回到荣国府自己居住的正室，接受"两府男女、小厮、丫鬟，亦按差役上、中、下行礼"的行礼礼数。
祭祖、行礼、压岁钱发放等流程走完，才是除夕之夜的"合欢宴"，谓之"过年"，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年夜饭。

六、落实"吃年酒单子"及元宵请戏班子等

过完除夕，便是春节。
古时的春节，时间很长，一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年"才算真正降下帷幕。甚至有些"吃年酒"活动直延展正月底，"过年"方结束。
故春节期间拜年"吃年酒"活动，包括元宵节的安排都需要在"年事"中有计划地预定下来。
尤其是以"请吃"和"赴吃"为主的"吃年酒"活动，要拟出吃请单子，避免重复。
53回就此事还特意弄了个特写，贾珍在贾蓉领回"皇恩永锡"的春祭恩赏后，又吩咐贾蓉：
"你去问问你那边二婶娘，正月里请吃年酒的日子拟了没有？若拟定了，叫书房里明白开了单子来，咱们再请时，就不能重复了。旧年不留神，重了几家；人家不说咱们不留心，倒象两家商议定了，送虚情怕费事的一样。"
可见，这"吃年酒"活动也是贾府这样的豪门人家马虎不得的"年事"。
还有正月十五元宵节的安排，如何准备家宴、怎样请戏班子唱戏等等活动也要提前筹划好。
这些"年事"都治办妥当后，就可以热闹"过年"了。
所以，《红楼梦》53回特意告诉读者，贾府"语笑喧阗"地欢度除夕到五更时，贾母等有诰命者又进宫朝贺行礼领宴回来后，又至宁府祭过列祖，系列热闹的春节活动便徐徐拉开：
"……或同宝玉宝钗等姊妹赶围棋摸牌作戏。王夫人与凤姐天天忙着请人吃年酒，那边厅上与院内皆是戏酒，亲友络绎不绝……。"
"至十五这一晚上，贾母便在大花厅上命摆几席酒，定一班小戏，满挂各色花灯，带领荣宁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等家宴……。"
54回还详写描写了贾府热闹过"元宵"的盛况，唱戏弹琴、击鼓传花，编排笑话等等。只不过，此时的贾府，已迈向下坡路，闹"元宵"的族人已然不多，就连贾赦也自"到家中，与众门客赏灯吃酒"去了。

【作者简介】李大奎，七O后，法学学士，贵州湄潭人，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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