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宴会的一次砸场子，砸出了意气风发，更砸出了宋词的千年繁华

兰天

北宋宴会的一次砸场子，砸出了意气风发，更砸出了宋词的千年繁华                                                         2021-09-01 10:37                    
                          

最近《清平乐》正在热播，你突然发现，当年课本里的名人，就这么一个个站在你的面前，出现的人物都好出名，当年动不动就是要全文背诵什么的。
当年对全文背诵的恐惧，现在居然就想老友见面一样，不过这个见面有点奇特，正常人都是，看这个人我认识，那个人我认识。
看《清平乐》的反应则是，看这个人我背过，这个人我也背过，对对对，这个人我还背诵过不止一篇呢，从恐惧中解放出来的我们，这次终于在电视上一下子几乎全看全了，疯狂的发着各种弹幕，感觉要把当年学生时代的感觉找回来。
之所以会有这么多文章诗词选入课本，是因为宋朝是个文化及其发达的时代，尤其是大宋官家不杀士大夫的传统，让整个读书人阶层参政激情空前高涨，在加上仁宗皇帝的宽厚和在位时间超长，整个仁宗朝简直就是群星闪耀星光熠熠。
虽说这大宋官家对士大夫是比较宽厚，但是有个性有想法的人多了，聚在一起总会发生各种矛盾，有时候甚至还很激烈，比如欧阳修的这次砸场子，差点让当时的宰相晏殊下不来台，但这次争论恰恰造成了宋词的彻底繁荣，让宋词走上了快速发展的道路。

太平宰相
庆历元年的一天，没错就是那个我们在熟悉不过的《岳阳楼记》里面说的，庆历四年春的这个庆历年号，时间往前推四年就是庆历元年，这年的一天太平宰相晏殊在自己的花园里一边宴客，一边赏雪。
期间还有歌女用温柔的语调唱出来当时的“流行歌星”，也就是士人们写的词，当时的词都是可以唱的，一般这种场合就是一个典型的文人风花雪月的时间，宰相府第吃饭赏雪，此等雅士很多人都是酒酣耳热尽情享受美酒美食和美色。
学生时代读过晏殊的词，觉的这个人词写的很不错，以为他跟柳永一样，是个流连于烟花柳巷的一般文人，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北宋的顶级高官，一直做到了相当于宰相的位置，而且整个晏殊生存的时代，是北宋最繁华稳定的时代，堪称是一代太平富贵宰相。
就这么一个文学修养和官场地位都非常高的人，平日里开个家庭聚会什么的，搞搞娱乐活动，来的人也都是北宋名流，大家吃吃喝喝一派祥和气象。
不过此时在宴会中一个年轻人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怒火，他望着眼前这个北宋的宰相，和周遭这个纸醉金迷的场景，心中想起了此时边关上几十万士兵还在和西夏作战，缺衣少吃让他们冷的瑟瑟发抖，于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冲上去对着晏殊就是一顿骂。

这个人就是欧阳修，当然了文人就算是骂人，用的也都是诗文，况且这种场合毕竟属于高级社交场合，你就是再愤怒，也不可能像市井小民泼妇骂街那样对着宰相就是一顿骂。
欧阳修为了表达自己忧国忧民的情怀，上去对着晏殊做了就事一首古体诗，劈头就是“
阴阳乖错乱五行，穷冬山谷暖不冰”
，听上去很不吉利。
接下来说“
太阴当用不用事，盖由奸将不斩亏国刑”
，开始借天气来抨击时政了，最后写到晏殊赏雪，这确实属于文人雅好，但是“主人与国共休戚”，您是宰相，不能只顾自己玩乐。
雪景真有这么赏心悦目吗？
“须怜铁甲冷彻骨，四十馀万屯边兵”，
边境上四十万将士都快被冻死了，你身为宰相还能在这里写词赏雪办酒会，你们的良心过的去吗？

词为艳科
血气方刚的欧阳修当场发难宰相，甚至是发难在场的所有人，毕竟但是宋朝和西夏刚打了败仗，欧阳修的这种愤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接下来会怎么样呢，是晏殊大发雷霆用官威镇住这个后来的文坛宗主欧阳修，还是对他这种忧国忧民的心情大为赞赏，火速提拔呢？
事实上晏殊什么都没有做，他觉得心里很委屈，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但是晏殊的委屈却也是显而易见的，他对旁人发牢骚说：裴度也曾宴客，韩愈也作文章，就连这两位忧国忧民的楷模也只说“园林穷胜事，钟鼓乐清时”而已，有谁会像欧阳修这样搅局！
晏殊的看法代表了当时的主流意见，搞娱乐就是搞娱乐，搞政治就是搞政治，政治当然是早朝堂上面战战兢兢的去做，为国为民忧心忡忡都是应该的，但是你不能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大家写词唱词本来就是为了风花雪月，正经的话题那还是要留个诗的。
提起中国文学，我们立马就能想起来唐诗宋词，这不是说宋朝人不写诗，而是诗文这种题材太正式了，宋朝人写诗完全没什么意境，感觉干巴巴的，喜欢说理失去了朦胧感，诗意自然也就没有了，写的诗文大多也没有流传，从总量上来说，宋诗并不比唐诗差多少。
宋朝人把闲情雅致都放在了宋词上面，词本来是能唱的，本来属于风月场所唱的歌曲，一般都有固定的曲调，写的大多都是男欢女爱什么的。

但从宋初开始，慢慢的文人士大夫也开始了填词，填好词之后让歌女们去唱，词的品味慢慢的上去了，但本质上离不开这些风花雪月的调调，基本上奠定了词为艳科的传统。
当时的词也叫做“诗余”，也就是用写诗的余力来写词，本来就是没那么正式的问题，写出来拿给歌女们传唱，而歌女们喜欢唱的，自然是那些通俗易懂的男欢女爱，闺情怨愁什么的，柳永的词当年可是比秦观的词流行的多，原因就是歌女们爱唱，当时评价一首词的好坏，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就是合不合音律，不像现在这样，我们看一首词好坏，基本上不把音律考虑在内。
当时富人家里甚至会自己养歌女，相当于养了一个私人歌舞团。在社交场合里，今天去你家听歌，明天来我家听歌，三五好友也可以一起约着去风化场所听歌，这就是当时最主要的娱乐方式之一，而且文人当场写一些让词来让跟女们唱，更展示出文人的创作能力，当然这种娱乐的内容肯定不会是刚才欧阳修诗文里写的那样。
本来大家就觉的写词是用写诗的余力来写的，轻轻松松就好，写词的时候虽然写的很多，但对于词多少还是有些轻视的，毕竟这都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
但欧阳修这么一闹，而且是在顶级聚会上一闹，大家索性就把话说开了，词就是词，写的就是风花雪月，诗就是诗，就是要写家国情怀，娱乐场合酒酣耳热就是要写艳词听艳曲，从此之后再也没人会在这样的宴会上谈论国事，填词也成了一项光明正大的事情，和唐诗完全走上了一条不同的道路。

富贵之词
词在宋朝空前繁荣，是因为市民的悠闲生活催生了大量的需求，歌舞茶楼风化场所，文人们写出来的词，歌女们传唱，一时间相得益彰，宋词也在文学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尤其是一些高级文人，后来的词就彻底脱离了最初的那种低级趣味，转而有了更专业和高级的文人强调，还拿晏殊举例，他富贵到了最后，写出的词就成了淡雅，完全看不上那种珠光宝气式的卖弄。
有一次他读到某人写的《富贵曲》，
“轴装曲谱金书字，树记花名玉篆牌”
，又是金又是玉，很用力地渲染奢华，他很不屑地评论说：“真是一副乞丐相，写这种句子的人一定没有真富贵过。”
真的富贵是什么样，富贵过之后就会变的很淡雅，有人说《红楼梦》后四十回不是曹雪芹所写，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就是在描写贾府的各种吃喝器物的时候，尽管写的镶金戴玉，但是明显和前面感觉不一样，很显然是个没有真正富贵过的人，对富贵的一种想象般的描绘。
真富贵的晏殊怎么写，他写的是
“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
，还有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这才是富贵之相，穷人家里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景色。

事实上，就算是穷人家里真的有这样的美景，恐怕也是无心欣赏的，哪怕是写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陶渊明，心里还是要为“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这样的事情所苦恼。
毕竟大部分人还是要为了生存而奔波，像晏殊这样的毕竟还是少数，今天我们读的宋词都是选本，是选本自然就是优中选优，然后给我们的印象仿佛就是宋词里都是这种高雅的格调。
事实上《全宋词》里的穷酸相和低级趣味到处都是，而且所谓的豪放派的词，只有非常小的比例，小到你基本上可以可以忽略的地步，给我们造成错觉以为豪放派和婉约派是宋词的两大差不多的阵营，这同样也是选本给我们带来的。
仁宗时期北宋文坛一派繁荣，欧阳修后来也当上了文坛宗主，后来提携了四川来的年轻才子苏东坡，此后苏东坡迅速成名，作为新的文坛领袖叱咤风云。
这都跟欧阳修的提携有很大关系，也是当时的文人风气好，欧阳修当年打闹宴会，身为宰相的晏殊并没有把他怎么样，可见当时的士大夫之间的宽容，要是秦桧当宰相的时代，恐怕欧阳修早就被贬了，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苏轼了。

禅定时刻：词为艳科，娱乐的时候就要好好娱乐，工作的时候就要好好工作，只有认真娱乐才能脱离的娱乐的低级趣味，把娱乐的词都能写成中国文学的典范，宋朝的文人真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