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节

华忠

那年春节                                                        2022-02-05 21:30                    

              

（来源：井冈山革命博物馆）

                                    

——井冈山红军的两个新年

1928年的春节

1928年1月5日，毛泽东、张子清率领工农革命军第一团在遂川大坑击溃萧家璧反动武装，乘胜占领遂川县城。之后，毛泽东一直盘算着建立遂川县工农兵政府。群众发动起来以后，他觉得时机成熟了。

1月22日，正是农历除夕，毛泽东找到遂川县委书记陈正人，郑重地对他说：

“正人啊，建立县工农兵政府的事，你具体负责一下。另外，还要起草一个临时施政大纲，要让老表晓得新政府是一个什么样的政府，是为谁说话办事的。”

陈正人曾在吉安省立六中读书，是革命军中少有的知识分子。他愉快地接受了任务，干了一个通宵，连夜起草好了《遂川工农县政府临时政纲》。第二天一大早，陈正人兴冲冲地将写好的政纲交给毛泽东过目：

“毛委员，写好了，你看行不行？”

毛泽东见陈正人果然名不虚传，一个晚上就把施政大纲弄好了，不由得赞许地说：“哦，好快呀，不愧是才子啊！”

毛泽东拿起政纲，一条一条仔细地看下去。政纲确实写得很详细，一共写了30多条，内容涵盖了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生产和人民生活等各个方面。

看完，毛泽东又对陈正人说：“正人啊，写得确实是很不错，也很全面。不过恐怕还不能马上贴出去哟。”

陈正人一听，不由得疑惑地看着毛泽东。毛泽东笑了笑，用征询的口吻问陈正人：“ 你看，这些地方是不是可以再改改。像这几条，‘废除债务’、‘废除聘金聘礼’、‘反对买卖婚姻’、‘严禁虐待儿童’。这些文绉绉的词写出来，你懂我也懂，可当地的老表都是些常年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他们有的一辈子都没有进过学堂门，他们就不一定懂了，就是我们的革命军战士，有的人也不一定能看懂啊。”

陈正人接过来仔细一推敲，也觉得确实有点太书卷气了。

毛泽东又说：“我们的政府是为老表办事的，要知道老表心里想什么、最迫切的愿望是什么，首先我们应该懂一点他们的语言，拉近和他们的距离。我去乡下搞调查研究时，有一次和一位四十好几的农民老表聊天，问他有几个孩子了，他非常难为情地说，毛委员，我还没有讨上老婆呢。你看，老表只知道现在这个世道没有钱就讨不上老婆，哪知道什么叫聘金聘礼啊。还有，小孩子最怕的就是挨大人的打，可是你这个‘虐待’二字他们就不一定懂哟……”

毛泽东一边说一边动笔改了几处，然后递给陈正人：“你看这样是不是好点？”

陈正人接过一看，毛泽东把“废除债务”改成了“贫苦农民借土豪的钱不要还”、“严禁虐待儿童”改成了“反对大人打小孩”、“废除聘金聘礼”和“反对买卖婚姻”改成了“讨老婆不要钱”。真是通俗易懂，一看就明白。

陈正人不由得既钦佩又高兴：“毛委员，你真行，这下老表一定能看懂了。看来我还得多下乡搞调查研究啊！”

大年初一一大早，《遂川工农县政府临时政纲》便张贴在了遂川县城的大街小巷，中国革命史上第一部真正体现人民利益的无产阶级施政大纲在这个特殊的春节正式诞生。

1月24日，遂川县工农兵政府成立大会在县城李家坪召开，大会主席台两边的木柱上贴着经毛泽东亲自修改过的对联：“想当年你剥削工农好就好利中生利；看今日我斩杀土劣怕不怕刀上加刀。”农民出身的王次淳当选为县工农兵政府主席。翻身当家作主的老百姓唱起了《过新年》的歌谣：

过新年，过新年，

今年不比往常年，

共产党军来到了，

土豪劣绅哭涟涟。

过新年，过新年，

今年不比往常年，

共产党军来到了，

你分谷子我分田。

过新年，过新年，

你拿斧子我拿镰，

要打倒萧家璧，

要活捉罗普权。

过新年，过新年，

你拿斧头我拿镰，

高举红旗开大会，

打了土豪分了田。

1929年的春节

转眼一年过去，1929年1月14日，毛泽东、朱德、陈毅等率部红四军主力二十八团、三十一团共3600余人离开井冈山，往赣南进发，想实施“围魏救赵”的战略以解井冈山之围，可惜部队下山以来连战失利，直到2月9日农历的除夕进入大柏地，才成为一个重大转折点。

大柏地位于瑞金县城北30公里处，从麻子坳到杏坑是一条南北走向、长约10余华里的狭长地带，两边峰峦叠嶂，古木参天，沟底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自南向北通往宁都，实为瑞金通往宁都的咽喉。

当天，朱毛率军部和独立营、特务营进驻大柏地王家祠。三十一团从瑞金城出发绕道进抵大柏地王家祠北，为前卫。二十八团进至大柏地麻子坳，为后卫。

看到这里的有利地势，毛泽东、朱德决定在这里扭转局面。前委立即在王家祠召开会议，部署战斗行动。

与会人员达成了共识：自从红军在圳下遭刘士毅的袭击后，刘士毅认为红军软弱可欺，所以才会肆无忌惮把红军追到大柏地来。现在红军如再向北前进，则前有琴江、梅江所阻，后有追兵紧逼，渡江不利。现在已知对手只有刘士毅，且是孤军深入，只要在大柏地利用有利地形，给敌人一个伏击，定有取胜把握。

最后，前委决定：选取大柏地通往黄柏的山隘伏击刘士毅，拦腰截击敌先头团，以一部分兵力利用山地在正面迎击，一部分兵力阻截敌人的退路和阻击援敌，给敌以歼灭性打击。

这是背水之战。从下井冈山以来一直憋着气的红军战士把心中的怒火全部集中到了大柏地。

按照前委的部署，部队依次进入了阵地，二十八团二营为前哨营，在前村占据有利地形，掩护主力安全展开；二十八团一营从右翼向敌侧后迂回，断敌后路；二十八团三营在牛路坑高地正面阻击；三十一团及军部特务营向敌左侧攻击。

2月10日，春节。在农历新年的第一天，红四军打响了对尾追之敌刘士毅部的第一枪。

这天，下起了蒙蒙细雨，但更有利于红军的隐蔽。刘士毅部先头部队两个团从黄柏、壬田向大柏地靠近。下午2时许，一个团进逼前村。首先与敌接触的是二十八团二营。营长萧克、党代表胡士俭按照原定计划，负责把敌人引入包围圈，他们边打边退，刘士毅部不以为意，“乘胜追击”。经过数小时的胶着战斗，成功地把刘士毅大部带进了大柏地。当天晚上，红军与敌人在大柏地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令人扼腕的是，二营党代表胡士俭在诱敌之中壮烈牺牲。

11日上午九时许，刘士毅部两个团全部到达前村北侧，距大柏地只有3华里，进入了红军预先布好的口袋里面。毛泽东、朱德当即下令部队进行反击。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交战，红军两个团对“国军”两个团。而红军长途行军，且战且退，一路上疾病流行，后勤无济，弹药缺乏，这一仗实为竭尽了全力，成败在此一举。曾志后来回忆说，这一仗，“毛委员、朱军长亲临一线指挥。”“红军战士浴血奋战，英勇杀敌。”最后没有弹药了，红军战士拿起了刺刀甚至石头、棍棒。战至中午，刘士毅部两个团败下阵来，大部被歼，残部退往赣州。

一个多月以后，3月20日，毛泽东代表红四军前委《致福建省委并转中央的报告》中汇报了这次战斗的战况：“2月11日至宁都之大柏地与追兵之先头部队刘士毅第十五旅两战大败之，我军士气大振，缴得步枪200余，水旱机关6架，俘敌甚众，敌之残部溃退赣州。”

当年9月，陈毅在上海向党中央汇报时谈到这场战斗：“是役我军以屡败之余作最后一掷击破强敌，官兵在弹尽援绝之时，用树枝石块，空枪与敌在血泊中挣扎，始获最后胜利，为红军成立以来最有荣誉之战争。”

统计战果：俘虏敌团长以下800余人，缴获步枪800余支，水旱机关枪6挺。800余支步枪中，真正能用的只有200支，其余破损的只能弃之水中了。

遗憾的是，敌团长肖致平、副团长钟桓化装成士兵混在俘虏营中，红军战士没能认出他俩来，后来又把这两个不愿当红军而“愿意回家种田”的俘虏释放了。

虽然放跑了两个重要的俘虏，但是，大柏地战斗还是以其辉煌的战果成为红四军下山后的一个转折。自此一役，红四军军威再振，追击和拦截的敌人也收敛了许多。

1933年的夏天，毛泽东重过大柏地，回忆起四年前的这次战斗，写下了《菩萨蛮·大柏地》这首后来传颂很广的词：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雨后复斜阳，关山阵阵苍。当年鏖战急，弹洞前村壁。装点此关山，今朝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