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大观园的原型在哪？原文中有很多暗示，不在北京

兰梅

红楼梦里大观园的原型在哪？原文中有很多暗示，不在北京                                                         

2022-04-22 07:00                    
                                       

《红楼梦》自从问世以来，关于文本最重要的舞台、如幻境般存在的大观园之原型，就一直激起读者极大的探究欲望，历代读者都投入极大的热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天南地北，莫衷一是。

文本中的大观园，是在北迁至神都中的贾家，为元妃归省而建的。但是，文本是作者用“贾雨村言”的手法、“将真事隐去”而创作的巨著，因此，其中“朝代年纪、地舆邦国，却反失落无考”，“故假借汉唐等年纪添缀”，那么，文本中的神都所指的到底是何处？

由于隐指废太子胤礽的秦可卿[注1]是“此书大纲目、大比托、大讽刺处”（第七回脂批），因此，文本中的神都指的就是清朝的首都北京。自然，很多人会认为大观园的原型一定是在北京。

大观园的景象是典型的江南园林式建筑风格，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无不透着江南的玲珑与娟秀；第四十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里大书特书的那件传世织品软烟罗正是出自江宁织造；大观园姑娘们的饮食也以江南风味为主，口味清淡，比如晴雯吃的芦蒿，宝钗探春的油盐炒枸杞芽儿，黛玉的香薷饮解暑汤，还有文本中提到的面点、小吃，还有那副荷叶儿小莲蓬儿的银模子也都透着江南的精致与风雅。

文本中还有很多江南的俚语，比如第三回贾母说王熙凤“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深知拟书底里”的脂砚斋也在批语中指出这一点，如第三十九回小厮们称呼平儿为姑娘，脂批也指出：“想这一个‘姑娘’非下称上之‘姑娘’也，按北俗以姑母曰‘姑姑’，南俗曰‘娘娘’，此‘姑姑’、‘娘娘’之称。每见大家风俗多有小童称少主妾曰‘姑姑’、‘娘娘’者。按此书中若干人说话语气及动用前照饮食诸项，皆东南西北互相兼用，此‘姑娘’之称亦南北相兼而用无疑矣。”

这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因为神都中的贾家是从江南金陵迁来的，毕竟乡土难舍，乡音难改，乡味难忘。然而，令人大惑不解的是，看起来一定是在北京的大观园，却多江南风物。比如，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红梅写到栊翠庵的梅花，其实梅花不耐寒，在冬天是不可能在北京开放的，冬季北京开放的只能是蜡梅，不可能是梅花，梅花冬天只能在江南开放；“潇湘馆”的千百竿翠竹，竹子也是江南的风物，北地苦寒并不太适应竹子的生长。

1、两个大观园，何为真、何为幻？

文本中，除了贾家之大观园外，还有一个与贾家大观园一模一样的江南金陵甄家之园子（第五十六回），大观园多江南风物，那么，文本中的大观园的原型到底是在北京，还是在江南金陵呢？虽然个人才疏学浅，但不揣冒昧，试谈一谈个人的拙见，意在抛砖引玉。

第二十五回，癞僧和跛道前去救治因魇魔法而奄奄一息的宝玉和凤姐，脂批指出：“以幻作真，以真为幻，看书人亦要如是看为幸。”因此，文本是现实和梦幻完美融合体。个人认为，要想弄清大观园的原型，首先要弄清以梦幻形式呈现的文本中的“真”与“幻”之关系[注2]。

楔子中，“骨格不凡，丰神迥别”的一僧一道，即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二仙师，脂批指出：“这是真像，非幻像也。作者自己形容。”“真像”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却说着些云山雾海、神仙玄幻之事，还能大展幻术，将石头（真像）变成一块美玉（幻相）。

作者和石头是真而又真的存在，但文本呈现得极为玄幻，这是“以真为幻”（第二十五回脂批）；从甄士隐入梦后，文本就进入了幻境，从此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的“幻像”（脂批）一一癞僧、跛道以及石头之幻相“通灵宝玉”贯穿始终，但文本呈现的却都是现实主义的情节，这是“以幻作真”（第二十五回脂批）。

第二回脂批指出：“灵玉却只一块，而宝玉有两个，情性如一，亦如六耳悟空之意耶。”第五十六回，甄家人到访荣国府，贾宝玉第一次知道甄家有一个与他年纪相仿、脾性相貌几乎一模一样的甄宝玉，后贾宝玉入梦，来到了一个与大观园一样的花园，脂批指出：“写园可知”。在花园内见到几个丫鬟，贾宝玉心中诧异，难道除了鸳鸯、袭人、平儿外，竟还有这一干人？脂批又指出：“写人可知。妙在并不说`更强'二字。”后来又到了一个与怡红院一样的院子，见到甄宝玉。脂砚斋连续作批，其实意在让读者“心传神会”到“正为真宝玉传影”（第二回脂批）的贾宝玉与甄宝玉实为同一人[注3]。

甄、贾宝玉是同一人，自然与贾家之大观园一样的甄家之花园，其实与贾家之大观园也是同一处存在。看起来是两个人，怎么会是同一个人？看起来是两个花园，怎么会是同一处所在？

其实，甄、贾宝玉如钗黛一样“名虽二个，人却一身”（第四十二回回前总批）[注4]。之所以文本以两个人呈现，原因就在于以梦幻形式呈现的文本所特有的“真”与“幻”的问题！

对于贾宝玉及其象征物石头，脂砚斋明确地指为作者本人的“化身”或曰“自寓”，因此，天生自带石头之幻相“通灵宝玉”的贾宝玉只是幻境中的存在，并非现实中人；第一回关于甄士隐，脂批指出：“真。后之甄宝玉亦借此音，后不注。”，天生不带石头之幻相“通灵宝玉”、当年太祖皇帝（康熙）仿舜巡时接驾四次的江南金陵甄家之甄宝玉更接近于真实的作者。幻境中的贾宝玉，“正为真宝玉传影”，但第五十六回贾宝玉梦见江南的甄宝玉，看起来贾宝玉才是真的，而甄宝玉仿佛只是贾宝玉的梦境，这是“以幻作真，以真为幻”。

“甄家正是大关键、大节目，勿作泛泛口头语看”（第十六回脂批），如同幻境中的贾宝玉，“正为真宝玉传影”；幻境中的贾家之大观园，“写假则知真”（第二回脂批），同样也是为甄家之花园传影。因此，大观园的原型，只存在于江南甄家，即那个曾经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的作者之“真”家，大观园里多江南风物，也就一点都不足为怪。

其实，以梦幻形式呈现的文本就是作者的一场漫长的文学梦幻，从甄士隐于“热日无多”（脂批）的末世在江南姑苏入梦，作者的这场文学梦幻就开始了。幻境可以打破时间的界限，而所谓的作者石头，在末世下凡，它在楔子中自云“此系身前身后事”，因此，作者是站在家族在江南进入末世的这个时间点，回望家族在江南的盛世荣景，远眺家族被逼北迁的惨烈情形，通过“写假则知真”（第二回脂批）的贾家，寓言从最初的繁华到最终的幻灭之“九十春光”（第一回脂批）。

因此，“写假则知真”的贾家是“过去”（江南盛世荣景、石头所谓的“身前事”）和“未来”（末世、石头所谓的“身后事”）、现实和梦幻融合体[注5]，从创作需要考虑，文本表面所呈现的末世贾家也必须与江南甄家鼎盛时期的大观园保持完全一致；从现实出发，北迁至都中的曹家，已是末世，即使还有短暂的复苏之“春”，但也只如苍凉的夕阳晚景，当然不大可能拥有如此幻境般的大观园。

直到第七十四回被抄家回京治罪前，江南甄家一直都在江南。第六十三回，隐指雍正的贾敬[注6]一夜暴毙，雍正时代落幕，因此，文本中的江南甄家是在乾隆朝才被迫北迁至北京。但其实早在雍正六年曹家第一次被抄后，曹家已经被迫北迁至北京，就像“写假则知真”的贾家一样，早早地就不在江南。

文本如此安排，或许正显示作者对曾经繁华如梦的江南刻骨铭心的热爱，既然繁华如此美好，却终将幻灭，一切都是徒劳的，那就让它在文学的幻境里尽量晩一点幻灭，因为那是繁花似锦的童年，那是烟雨濛濛的诗意江南，那是魂牵梦萦但却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文本主要呈现的是北方神都末世的大观园，却有很多南方的风物，而且，末世的贾家最初似乎繁盛得不像末世，这一切看起来是“荒唐言”，但天才创造的幻境，让这一切都合情合理。幻境没有空间的限制，可以天上人间，让一个真实存在以幻影重现于宇宙的任何角落，当然，让江南甄家的花园重现于神都中就不在话下，其实，北方贾家大观园中的那些江南风格建筑、江南风物，就是在被迫流寓京中的作者梦里茁壮成长的乡愁，不想治愈啊，也不能治愈。

2、两个大观园的区别

第二十二回脂批指出：“将薛、林作甄玉、贾玉看书，则不失执笔人本旨矣”，甄、贾宝玉如同薛、林一样各有隐喻。同样，不能将贾家之大观园看作是甄家之大观园的简单的重复，否则，将“失执笔人本旨矣”。贾家在为甄家“传影”的同时，还隐喻皇家[注6]。

脂批指出“此是一部书中大调侃寓意处，盖作者实因鹡鸰之悲、棠棣之威，故撰此闺阁庭帏之传。”，皇家的“鹡鸰之悲、棠棣之威”，就是正统与非正统之争。在暗藏着正统与非正统之争的文本中，与甄家之大观园相比，贾家之大观园还具有正统之象征的政治意涵[注7]。

第七十四上半回贾家之大观园被抄检，就是一起涉及正统与非正统之争的政治事件，因而回目以“惑奸谗”定义。该事件是由早已虎视眈眈的邢夫人别有用心发起，她的陪房王善保家的推波助澜，意在削弱正统一方王夫人、贾政等，争夺荣国府之控制权，而正统之象征的大观园也受到重创，诸芳的夭亡和流散就此拉开了序幕。

第七十八回，“痴公子杜撰芙蓉诔”中，“钳诐奴之口，讨岂从宽；剖悍妇之心，忿犹未释！”句，是大观园的“诸艳之冠”（第十七回回前总批）贾宝玉对邢夫人和其陪房王善保家的愤怒的声讨。

该回，脂批指出：“此亦是余旧日目睹亲闻，作者身历之现成文字，非捏造而成者”，因此，甄家之大花园（大观园）曾经被抄检过，这是脂砚斋和作者曾经共同经历过的“甄”家事，也是贾家之大观园抄检事件的原型。

3、大观园的原型在何处？

第二回雨村言，去年他到金陵地界，经过贾家老宅，“隔着围墙一望……后一带花园子里面树木山石，也还都有蓊蔚洇润之气”，脂批指出：“`后”字何不直用“西”字？”，应该是作者回应道：“恐先生堕泪，故不敢用“西”字。”贾家“写假则知真”，因此，曹雪芹家在金陵旧宅的西一带花园，极有可能就是《红楼梦》中大观园真正的原型。

“以幻作真”，执着地想在北京寻找大观园的原型，无异于水中捞月、镜里探花，其结果自然是南辕北辙；同样，因为大观园多南方风物，按图索骥，寻找到江南某处相似的地方，如顾景星家的花园，就否定曹雪芹是作者，也是不可取的。因此，考证大观园的原型，应该去寻找作者在南京的旧居。

注1、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 1《秦可卿就是废太子胤礽》

注2、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 66《癩僧、跛道的奥秘》

注3、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 74一83 甄、贾宝玉系列

注4、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 78《梦幻之贾宝玉，现实之甄宝玉》

注5、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26《红楼“梦时间” 1》

注6、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 11-13《贾家一一既是曹家，又是皇家》 4《贾敬就是雍正》

注7、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 15《大观园一一正统之象征》

作者：郭进行，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