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春日是热闹的,百花烂漫、鸟语花香,处处斑斓,令人目不暇接。
那么春夜便是清寂的,在春风沉醉的晚上,感受那繁华落后的温柔静谧,亦是十分惬意。
王维写“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晏殊写“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都是极空灵唯美的画面。
苏轼的一句“花有清香月有阴,春宵一刻值千金”,更是将春夜短暂、值得牺牲睡眠去流连的心情写得细致入微。
下面清代女诗人的一首春夜词,清幽淡雅、意境唯美,结句美到骨子里。
《早春怨·春夜》
顾太清〔清代〕
杨柳风斜。黄昏人静,睡稳栖鸦。
短烛烧残,长更坐尽,小篆添些。
红楼不闭窗纱。被一缕、春痕暗遮。
淡淡轻烟,溶溶院落,月在梨花。
这首词的大意是:
杨柳在斜风中飘拂,黄昏时一片宁静,巢中栖息着沉睡的乌鸦。残烛只剩下短短的一截。漫漫长夜我要坐到天亮。且先把盘香添加。
红楼的窗户并未放下窗纱,却被杨柳的枝条,这一缕春痕暗暗遮挂,淡淡的轻烟似有似无,庭院里一片皎洁,月光正洒满了梨花。
这是一首春夜怀人词。幽深的环境,寂寞、凄清的心情和长夜淡淡的春思,都写得细腻动人和耐人寻味。
上片从室外写到室内。首三句十二字,连用三种物象,融情入景,以动写静。其幽深的夜境,寂寞凄清的心情,即此十二个字已全出矣。
“杨柳风斜”,即风斜杨柳; “斜”用作动词,意微微的春飔吹斜了杨柳枝儿。但作者选用杨柳是另有一番情韵在的。
“黄昏人静”,既点明时间,又谐主体情绪,示除“我”在,空寂无人,极显此夜孤独。
三句倒文,即“栖鸦睡稳”,反衬所怀之人的未归。若云: 暮色苍茫,鸟儿也都归巢安睡了,可是你在哪里?何时才能归家?
“稳”字不仅点染了春夜的幽静,而且写出栖鸦归巢从“聚” 、“乱”到栖息的过程,炼字可谓妥贴。
接着三句写屋内女主人的动作,夜深了,室外一片静滥,除了风在摇动外,仿佛一切都已睡熟,但女主人却怨思难禁,孤灯独坐。
这句词摹写物态,曲尽其妙,表现主人公百无聊赖的心境,非常传神。
过片说虽幽闺窗纱没有关闭,但却被一缕“春痕”暗暗地遮住。“春痕”字绝妙。
“春痕”语义双关: 既指窗外风斜杨柳的一片春景,又暗喻心中怀人念归的一缕春思。
“澹澹轻烟,溶溶院落,月在梨花。”由晏殊《寓意》诗:“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化出,也是写女主人眼中的景象。
女主人在屋内无法排遣愁绪,只好凭窗望外,但见朦朦的月色下,薄雾犹如轻烟在空中弥漫,月光寂寥地洒在梨花之上,依然是一片凄清。
至此,词人无可排遣的怨思仿佛就溶化在这无边的月色之中,成为情景交融的佳构。
这首词语言自然灵动,清新蕴藉,看似不经意,细品却精巧轻灵,以景衬情,相互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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