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豪放派的词宗，辛弃疾一首《丑奴儿》，写出了婉约风格的秋愁

兰梅

作为豪放派的词宗，辛弃疾一首《丑奴儿》，写出了婉约风格的秋愁                                                                                 2024-09-15 10:16                                        发布于：天津市
   
                          辛弃疾是南宋最伟大的词作家，他一生以自己的实践入词，词作时而豪气干云，时而剑胆琴心，风格多变，取材广泛。

如今的年轻人熟悉他，多半是因为他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旧》以及《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等豪放词。其实，他的婉约词同样能够打动人心。辛弃疾曾经创作过一首《丑奴儿》，开头第一句就是名言。
一、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南宋·辛弃疾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这一首词作于辛弃疾第一次被罢官，闲居于带湖之时。有一次他到博山道上去散心，眼前的风景如画，他却完全提不起兴致。于是，他在山道的墙上题了这一首词。
词这种艺术形式，一直以婉约为正宗，在内容方面强调的是感情的抒发。而当时流行的词作，也是喜欢写“忧愁”。因此《丑奴儿》的第一句开始就在感叹，一个少年人并不懂什么愁，可是为了赶时髦装点他的新作，他在“强说愁”。

接着，辛弃疾连用两个“爱上层楼”，表达了年轻人初闯世界时，那种奋发上进的状态。人生建功立业，就像是在登高楼一样。尽管少年人努力地上了一级又一级的台阶，但是当他到达了一定的高度之后，想学着别人抒发一下情感时，他就只能模仿别人来写“忧愁”。
可是年轻人没有愁过，并不真的懂得什么叫做愁。他只能不懂装懂，“强说愁”。后来，经过世路风霜的洗礼，少年人变成了老年人，真正地懂得什么叫做愁了。可是他心中愁思千千万，愁得已经打结了，没法说了。他只能说：天气转凉了，好一个秋！
吴文英《唐多令》中说：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秋”在中国传统诗词中自带“愁”的意象，写出这个“秋”，就意味着这个“愁”已经“愁”进心底了，自然不用再多说了。

一个人最初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审美也是跟着别人来的。明明登楼是一件好事，别人愁，他也跟着愁。他只是觉得别人写“忧愁”的词写得很美，很有意境。这就好比隔岸观火，望水捞月。并没有自己的真情实感，只会学着别人忸怩作态。
待到江湖跑老，胆子还没有跑小。阅历丰富起来，又真的摊着一点儿麻烦事以后，才懂得什么叫做愁。这时候你再让他来写愁，他简直都要愁死了，哪里还有心情来描写呢？
这一首词的第一句“少年不识愁滋味”后来成了一句名句，经常被年长的人拿来批评小青年，不知事情的利害轻重。但是，这首词写得最好的其实是最后一句。因为它的表达方式比较含蓄、收敛，而信息量却非常大，具备了今人所说的“文字的张力”。

只是一个“秋”，就诉尽了作者的无边无际的忧愁。它激发读者自然去联想：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愁？竟然能愁到让作者一言难尽，欲语还休？愁到整个世界尽染秋色。
二、热血铸词魂，九死犹未悔
叶嘉莹先生评价辛弃疾时说：忠义之心与建功之志，是辛弃疾的天性，同时也是他“生命之本源”。
辛弃疾和苏轼同为豪放词宗，但是词作的风格还是很不相同。苏轼虽然豪情万丈，但是填词只是在以“余力为之”，经常在词中表达旷达超脱的逸怀，基本不在词中书写他用世方面的理想，而辛弃疾则一生都在书写光复中原的志向。
辛弃疾少年时代生长在金人统治下的北方，受到祖父的影响，他很小就有极强的民族观念。他少读诗书，智勇双全，刚二十出头就成了义军首领，为成就千秋大业毅然投奔义军领袖耿京。在耿京被叛徒杀害后，辛弃疾又带兵奇袭敌营，捉回叛将复仇。

他带着远大的志向回归南宋，一心报效国家，却几次三番遭到诽谤与贬谪。归宋四十余年，竟然有二十多年时间被罢官闲居家中。然而，最难能可贵的是，从他二十岁到六十八病亡，当中这四十多年间，青丝愁成了白头，他的志向却丝毫未改。
在中国历史上像辛弃疾这样文武全才，情感丰富却志向坚定的人是比较罕见的。因此叶先生说他像杜甫笔下的向日葵，“葵藿倾太阳，物性固莫夺”。葵花向阳就是辛弃疾的天性，任凭雨露风霜的侵袭，都不能改变他。他又像屈原，为了实现光复中原的梦想“虽九死其犹未悔”。
了解辛疾弃的生平后，我们再看解读他的《丑奴儿》，发现这一首词其实是在说，少年时代的他并不真正懂得世路的辛酸。那个时候他想光复故土，只是出于家境和现实的双重影响，再加上少年的热血。

他像登楼一样，一步一步地向上爬，不畏生死流血。当他爬到了一定的高度之时，他心中有一些感慨，却不知道要怎么表达。那是因为，他还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困难在哪里。
后来他老了才知道：北伐不能成事的原因，并不单纯是因为北方的金兵凶猛，南宋朝廷中那些投降派跟主和派，才是光复最大的阻力。甚至连他们的皇帝，也不是什么好鸟。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地发愁了。可是这样的愁，说个七天七夜也说不完。
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说什么呢？又不能直接骂皇帝。不过，他毕竟是大词人，所以他还能说“天凉好个秋”。换了现代人，就只能说“今天的天气，哈哈哈”了。

不过，因为这一首词并没有涉及国仇家恨，也没有限定“忧愁”所指的范围，所以反而让它意境更加朦胧，适应的场合更多，因此流传的范围也就更广。
结语
铁血也有柔情泪。辛弃疾文武全才，剑胆琴心。他的豪放词气象博大，矫健雄壮；他的婉约词则秾纤适度，回味悠长。
特别是这一首《丑奴儿》，准确地抓住了一个人在不同年龄阶段，面对世路风霜时的复杂心态。最后一句“却道天凉好个秋”，极富表现力与文学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