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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风度、民国风范与文人气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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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25 10:26:31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zxcvb 于 2015-10-25 10:27 编辑

名士风度、民国风范与文人气


     已经持续了几年对民国文人种种逸闻趣事和其气质秉性的关注,至今仍在持续升温。连大学生们也在对老师的评价中使用“名士派儿”、“民国范儿”、“文人气”等词语。但若仔细追问他们是否明白其中意义,他们并说不出所以然,只是有种懵懂感觉而已。那么,名士派儿是个什么派儿,民国范儿是个什么范儿,文人气是个什么气,我倒对此产生了兴趣,想试解其意义和内涵。
    我觉得这几个词虽然不同,但其实指的是同一类人。古雅地说,是士人;通俗地讲,是文人,即文化人。这几个词就是从不同侧面对这类人的特点加以表现。
    首先看所谓名士风度。如果是名士,我想他的作派,大致有这样几个特点:
    第一是才。要名播海内,最好当世无匹。如章太炎当年苏报案后被孙中山接至日本,中国留日学生纷纷从其游,人人以能投到章的门下为荣。
    第二是狂。要睥睨世人,以为天下无出其右者。如太炎在东京时,曾在所居壁上大书四语,曰:“我若仲尼出东鲁,大禹长西羌。独步天下,谁与为偶!”(东汉戴良语)
    第三是脏。要不拘小节,不讲卫生。比如对太炎先生衣帽形态的描绘,最传神者是徐一士在《一士类稿一士谈荟》中所引纪实小说《纪念碑》“章疯子大闹总统府”一节,“他老先生这一天突然高兴起来……,于清晨八时往赴总统府,要求谒见。他身穿一领油烘烘的羊毛皮袄,脚踏着土埋了似的一对破缎靴,手擎着一把白羽扇,不住地挥来挥去。又有光华华一件东西叫作什么勋章,不在胸襟上悬着,却在拿扇子那一只手上提着,歪歪斜斜坐在总统府招待室里头一张大椅子上,那一种倨傲的样子,无论什么人都看不到眼里。”虽略夸张,倒也传神。清末名士海日楼主人沈曾植,有文绘其形貌曰:“头上一顶油腻腻的瓜皮小帽,胸前大襟上油垢发亮,两手背在身后,抬着眼睛,从外面慢慢踱了进来。那一番倨傲的神气,世上竟没有一个人在他眼里。”
    四是率性而为。如章太炎弟子黄侃某日赴宴,客人中有一少年久久不至。及其来,又无歉意,且说自己刚从美国学成归来,有诸多要人相召要见,不能在此久坐。众人拘于情面,唯唯而已。黄侃上前问:“你有学问吗?”“我在美国留学四年,我能没学问?”少年反问。黄侃说:“我在中国留学四十多年尚不敢称有学问,你在美国四年你就长了学问?!”抬手给少年一个大嘴巴。   究其根源,以上四者,却门出同一师傅,此即名士之祖,晋之嵇康。
    嵇康之名,无人不知。其受戮前,太学生三千人上书请以嵇康为师以救之,亦可知其学养。而其脏,也出了名,有其自道:“危坐一时,畀不得摇。性复多虱,杷搔无已。而当裹以章服,揖拜上官,三不堪也。”语出《与山巨源绝交书》。“扪虱而谈”一语即由此出,且为后人津津乐道。连近代某著名政治领导人青年时作诗亦曾有句:“扪虱倾谈惊四座,持鳌下酒话当年。”所以这脏,不是世俗意义上的脏,而是一种昂然的意气,一种风发的精神,敢作敢为不就绳墨的特立独行。因此,率性而为,在嵇康那里得到了最全面的体现。在《与山巨源绝交书》中,他将拒绝出来做官的原因归为七条:一,早晨要晚起;二,兴来要游玩;三,不能久端坐;四,懒得看公文;五,不喜吊人之丧;六,不喜尘世俗人;七,厌恶处理公务。又表明自己“刚肠疾恶,轻肆直言,遇事便发”。由此可知,以上名士作派,皆拜嵇康所赐,传至今日,可谓薪火不息。
    再说民国范儿。民国范儿包罗了民国这一时期的所有文人。这里边什么范儿应有尽有,所以它不是指某种可以明确归纳的气质秉性或特立独行。上面那些人,生活在民国,当然也是民国范儿。而更多的民国文人,亦具自己的个性,只不过没那么强势。若与名士作派互作补充,我以为还可以添补如下:
    一、疏放飘逸。南宋词人朱敦儒《鹧鸪天》对此写得很形像:“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懒漫带疏狂。曾批给露支风敕,累奏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这虽然也是一种名士风度,但与师事嵇康的名士不同,没有那么强烈的刚度和烈度。清逸超迈,别具一格。
    二、胸襟浩然。北宋词人黄庭坚有《水调歌头》抒情寄志:“瑶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无数,枝上有黄鹂。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只恐花深里,红露湿人衣。坐玉石,倚玉枕,拂金徽。谪仙何处?无人伴我白螺杯。我为灵芝仙草,不为朱唇丹脸,长啸亦何为!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人归。”词中生动形象地描绘了何为“浩然之气”。所谓浩然之气,是指胸怀广阔志向高远,不为名缰利索所缚,这也正是现今不少人向往民国一代文人风范的原因。  三、正因为清远超迈的气质和广阔高远的胸襟,所以民国文人的生活方式也就吸引了今日大众。他们赏花品茗,吹笛度曲,饮酒赋诗,听歌玩月,登山寄志,游古赏心,这并不仅仅是一种享受与愉悦,里面还有着更深更多的“情”与“志”,是同道、同志、同知、同人莫逆于心的契合。这不是今天花上几根金条几两银子几沓人民币能买到的。我想今人对过去的心向往之,恐怕也源于此。
    再说就是文人气。何谓文人气?除了以上种种,我觉得要说文人气,主要指的是书生气、书生意气、书呆气、书呆子气,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大多数文人不善生产,不善经销,不善钻营,不会随俗媚世,又爱犯颜直谏、直言,不会察言观色,虽碰得头破血流还不肯听人劝,纳人言,随众俯仰,明哲保身,自然能“修成正果”的也就少。黄庭坚曾为北宋名相晏殊之子晏几道的《小山词》作序,序中说:“(晏几道)仕途连蹇,而不能一傍贵人之门,是一痴也;论文自有体,不肯一作新进士语,此又一痴也;费资千百万,家人寒饥,而面有孺子之色,此又一痴也;人百负之而不恨,已信人终不疑其欺己,此又一痴也。”
    晏几道贵为宰相之子,官运不通,却不肯去走门路;写文章坚持自己文风,不肯追着时尚跑;耗费不少钱财却无谋生之能,乃至家人寒饥,却并不以此愁闷忧心;屡屡上当受骗而不恨人,对于己所信任之人,一信到底,绝不猜疑。这就是书生气,书呆子气,世人目之为“迂”,称之为“腐”。而过去的文人,大多有类于此,不知这是文人的幸与不幸。
    最后要说,也是最重要的是,这些人中的优秀分子,共同的品行和大致的遭遇是,一不向权贵弯腰,二不被钱财利诱,三不取媚于俗,四不苟容于当道。因而大多仕途不畅,财路不通,虽不至穷愁,但也无富贵可言。然而他们能不改初衷,不变其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正如孟子所说:“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因为“士”,具有“古仁人之心”。范仲淹《岳阳楼记》说:“予尝求古仁人之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
    这就是我所认为的民国时期优秀文人的群体形象,也是真正的风度、典范和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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