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乡愁：年画 光明日报 2017-01-20 17:36

清梦

年
小时候，年画是家里每年必备的年货之一。临近年关，父亲总要领我一起去集市选买年画。
那时，还念小学的我只认识几个大字，不懂得年画深邃的内涵和意义。父亲也是念过书的人，他一定能够选出心中理想的年画。
现在想，父亲让我选年画，只是为了让我高兴，图个好心情罢了。
每年，我家屋内炕头周围的墙面上都贴满了各式各样好看的年画。

今年的画挨着去年的贴，几年下来，墙就被糊得不见底色。
又到一个新年，只好把往年被烟火熏得黝黑的年画换下来，换上新的。

换下来的年画是我们兄弟最珍贵的学习用品。画面虽然黑了，但背面仍然很白，就像我们夏天穿一段时间的半袖衫后，裸露在外和半袖保护下的胳膊成了黑白两种不同的颜色。我们把这些旧画用来包书皮，让书本不受磨损，省得再去花钱买牛皮纸了。

儿时的年画内容上基本都与当时流行的电影和小人书有关。
直到现在，好多内容我依然清晰记得。父亲让我选年画，我自然会选自己喜爱的。
于是，家里的年画大多都是《西游记》《水浒传》《隋唐演义》《七侠五义》《八仙过海》之类的。

年画是我最早的启蒙教材。每晚睡觉前，我都静静地躺在热炕上，仰望墙面，就像看着教室里的黑板。
橘黄的灯光下，母亲一针一线为我缝补白天不小心扯破的棉衣。画的内容白天早已看得熟烂于心，我一边欣赏，一边想象，在天马行空中不知不觉地进入到梦乡。

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上炕睡的，只是天亮穿衣服时才发现，那些破洞早已被缝补得密密实实。
年复一年，年画贴了一层又一层，内容变了又变，就像树叶一样，枯了落，落了绿。在不断变化更新的年画中，我慢慢长大。也许是因为学业紧张，也许是思想开始成熟，对于年画，我早已没了往日的兴致与情趣。

后来，每到年跟前，都是父亲一个人去集市买年画，其实也不是年年买，而是隔几年才买一次。
换下来的年画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的东西了，顶多充当父亲生火烧茶的燃料而已。
父亲独自买回来的年画，大都是油光精致的中堂，一幅壮观的锦绣山河图印着歌颂美好生活的对联。父亲买年画时，一定是读了又读、想了又想的。显然，他把自己对家庭的美好愿望全都寄托在年画中，希望来年的生活就像画中描绘的那样幸福、美满。

在我们的房间里，除了平时在电视里看到的“明星”头像外，更多的就是虎头虎脑的胖娃娃形象了。父亲不是“追星族”，买明星年画是为了让我们兄弟喜欢；至于可爱的小孩，寓意就更加明显了。

年年岁岁画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如今，父亲已经离我们远去，我从当年的毛头小子成长为人父，家也从偏远的乡下土坯房搬到县城的高楼。
在城里，很少有人家愿意在光滑洁白的墙面贴年画了。喜欢书画的人家，一般会托人写幅书法或画幅水墨挂在墙上，以彰显书香气和文化品位。
看来，年画注定要成为我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