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和雍正在瓷器上的审美趣味为什么差那么多？

江水

乾隆和雍正在瓷器上的审美趣味为什么差那么多？

2019年01月03日 18:17:22
来源：国家人文历史

文｜ 周冉
北京故宫博物院建立在明清两代皇宫上，这里有180 多万件丰厚藏品，陶瓷器约占35万件，绝大多数为清宫旧藏的宋代“五大名窑”瓷器和明清时期景德镇御窑瓷器。故宫旧藏里很大一部分是明清两代御窑瓷器，御窑厂实际上是皇家的私人工厂，御窑瓷器的烧造迎合皇帝审美，体现皇帝品位，从品种、花色、造型都受到皇帝直接控制。

清雍正珐琅彩花卉诗文碗一对大英博物馆藏

清乾隆珐琅彩花鸟纹碗

最成熟的鉴赏家雍正
雍正当皇子时就在雍王府专设“匠人房”，有的工匠还由他亲自挑选，技艺比宫里造办处的还好，有时宫中做不出的活计他会叫“匠人房”帮忙。雍正45岁当皇帝，在位仅13年，但他登基时已经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艺术鉴赏家。珐琅彩和粉彩真正达到艺术上的极致是在雍正朝。“雅”是雍正瓷器最显著的特征，雍正朝的各种颜色釉是色泽最纯正最雅洁的。
雍正性格内敛不张扬，瓷器风格更追求淡雅，该朝的单色釉烧制的最为成功，最具有代表性的是青釉。雍正时，瓷器上的景物比康熙时小，画面更深远和有层次。人物的缩小导致画面上空白的增多，人物比例更加符合实际，画面更有书画的效果。雍正瓷器上多现人物故事画，线条较前朝更趋柔和，出现白底的釉上彩。雍正朝瓷器一改康熙时期的古拙浑厚，创出了许多造型秀丽，线条柔美的新式样，不少可以称之为绝品，如故宫藏清雍正粉彩蟠桃纹天球瓶，类似瓷器曾在拍场上出现。

（雍正）珐琅彩花卉诗文碗

雍正朝的瓷器品种甚多，最突出的是粉彩、珐琅彩、单色釉，仿古创新水平更是一流。唐英在《陶成纪事》里总结雍正朝仿古创新的各种高低温颜色釉列出57 条之多。其中仿制宋代名窑的汝、官、哥釉是雍正官窑最大的成就之一。
雍正后期，珐琅彩有了一次本质上的革命，不再使用“反瓷”（即素烧无釉的瓷器），而是大量使用景德镇烧制的精细白瓷。雍正皇帝非常喜欢珐琅彩，他要求瓷胎画珐琅脱离铜胎画珐琅的影响，追求的目标是让珐琅彩看起来像瓷器。器物上会留有大量的空白，画面有主题，不讲究对称，结构上更舒服。至今的传世佳作中，雍正朝有不少精美绝伦的作品，故宫藏珐琅彩雉鸡牡丹纹碗便是其中之一。该碗署款“雍正年制”四字正楷款。碗胎体非常薄，碗内外施用白釉，晶莹如雪。碗的外壁上有一侧纹饰为雉鸡牡丹花，另一侧题写诗句，整体的色彩鲜艳雅致。
雍正皇帝的艺术素养高，对瓷器的要求也极严，他事必躬亲，对宫廷瓷器的琐碎要求在清宫造办处档案上都有翔实记载，这些谕旨对瓷器的包装、装潢、用料、式样都有很细致的指示，多是吹毛求疵，赞美表扬的地方很少，连他戴的眼镜用什么材料的框、套子是鳄鱼皮或是鳖鱼皮的、哪一个时辰戴的，甚至床架旁摆放痰盂儿的样式和材料等都亲自提出具体要求。他还明确表示不爱宝月瓶，不爱墨菊花和藤萝花，包装要做专门的木匣，内有分隔，最后塞上棉花，妥妥当当才好。

乾隆黄地青花缠枝花纹转心瓶

乾隆喜欢花哨和复杂
乾隆时期，国富民强，社会稳定，盛行锦上添花、大红大绿。这和皇帝的审美相辅相成。比如雍正喜欢素净无纹的紫砂壶，胜在雅致，但是乾隆的紫砂喜欢涂漆描金，印满附加纹饰诗句。各花入各眼。乾隆朝一切艺术品的评判标准就是恢宏富丽，有皇家的气势，瓷器装饰繁复花哨，制作技术上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康雍二朝。像仿漆、仿木、仿铜、仿金、仿银等都特别逼真，有的技术难题现代人也没有解决。乾隆后期，随着技术经验的积累，转心、镂空等超级复杂的工艺一一出现。
乾隆时期新创一些精巧新奇的镂雕瓷，包括转心瓶、转颈瓶、交泰瓶、冠架、套瓶以及各种转足碗等，千姿百态，其他时代无法比拟。如故宫藏有黄地青花缠枝花纹转心瓶，中间镂空，上下互不相连，可以做稍微移动，但是不能拆开。这种工艺被称作“交泰”，寓意“上下一体，天下太平，万事如意。”这件交泰转心瓶是在乾隆八年（1743 年），督陶官唐英为讨乾隆皇帝的欢心而制造的。镂空套瓶在宋代龙泉窑已有烧造，但不及乾隆时期精巧，转心转颈瓶只有乾隆朝才有。胎釉必须收缩得恰到好处可供旋转，缝儿大了不稳，缝儿小了转不动。现在拍卖市场上创造瓷器天价的拍品很多都来自乾隆粉彩特殊工艺瓷。

（清乾隆御窑粉彩百花不露地折腰盖碗）

另有一件体现皇帝恢宏热闹审美的粉彩瓷器——“百花不露地”。这种瓷器上画满花卉，不留一丝白地，以集中釉色为底，铺满各种花卉植物吉祥纹饰，令人眼花缭乱。故宫藏各色釉大瓶即瓷母则以体量巨大取胜。2014年9月美国拍卖过一件相似品，高87.31cm，口沿直径27.3cm，外底中心署青花篆书“大清乾隆年制”六字三行款。它周身布满各种吉祥图案，汇集了多达15种釉色，是清代景德镇烧瓷技艺的集大成者，也是乾隆皇帝审美趣味的最传神体现。此前大部分学者认为，瓷母只有藏于故宫博物院的那一件。故宫学者习惯称它为清乾隆各种釉彩大瓶，民间则有一个更为形象和响亮的名字——瓷母。
这些乾隆时期的彩瓷大瓶因为烧造工艺复杂，成品很少，几乎全部进入宫廷。故宫文物南迁，最后远走台湾多是宋明的小件瓷器。这些大器有些留在北京，有些通过其他途径流出国境，近些年时不时出现在国际拍卖市场上。